“啊?”劉春梅表示不理解。
江彩雲忙說:“沒什麼,沒什麼,我是聽說城管要管小攤販了,怎麼又管起房子的拆遷了呢。不過,這都是馬路消息,不足為信的。媽,爸有消息了,給他我的電話,讓他打給我,我的號碼你記下來哦。”
在那個年代,能買得起手機的,也算是有幾個閑錢的人了。江彩雲看著手裏的黑乎乎的摩托羅拉手機,期待電話鈴聲響起。可是手機除了不時有騷擾的短消息聲音響起外,其他時間都沉寂著。
江彩雲和江小蝶兩個人瘋狂地工作著,在超市上班九個小時,然後去市場擺攤將近四個小時,平時還要去進貨,每次擠公交車的時候,江彩雲就想:“這日子總算有點過頭了,過陣子一定請假回家看媽媽。”
可是媽媽在電話裏隻叮囑她好好賺錢,回家倒是無關緊要的事。江彩雲雖說有些想家,聽母親這樣說,回家的事也就無限期擱置了。
錢賺得多了,人的精神也足了。有了錢好辦事,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也就懂得了穿衣打扮,雖說是地攤上淘來的衣物,穿在她倆身上頓時鮮活起來。江彩雲嫵媚,江小蝶嬌俏,兩個人走在大街上,絕對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她們倆已經成功地從醜小鴨兌變成白天鵝,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到農村野丫頭厚重的泥土味。
漂亮女人就是一朵怒放的鮮花,招蜂惹蝶那是與生俱來的功能。在這個小姐遍地飛的都市裏,她倆有好幾次都被人問:“做不做?”
做不做,這是行話,在這個肉欲橫飛的都市裏,誰都知道這意味著勾搭的開始。
江小蝶每次聽到這話就窩火,她朝著那個猥瑣的中年男人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說:“你也不看看你長什麼樣!”
江彩雲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要是對方長得帥點,年輕點,你就做了?”
“哪有啊?”江小蝶杏眼圓睜,就要開打。
“大把呢,有許多從高校畢業的大學生,還有許多分配了工作遇到裁員下崗的,有許多都很優秀的呢,他們也在這個城市裏流浪著,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有就收一個好了。”
江小蝶柳眉輕蹙,認真地說:“那得看緣份,緣份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有時候我真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你怎麼又變卦了,不是一直說要躺著不起來賺錢嗎?那樣怎麼能夠轟轟烈烈呢?”
“你還別說,有句流行語叫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唉,都是命啊,我還是狠不下心來將自己的青春葬送在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手裏。好像我總在冥冥之中希望自己還能夠好好地戀愛一次。”
江彩雲撐著下巴看外麵灰色的天空:“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呢?”
二十歲的她們渴望戀愛,希望有個帥得一塌糊塗的男人駕著七彩祥雲迎接自己。都說機會隻垂青有準備的人,她倆開始在人群裏仰望,希望有一天能夠遇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
這個曾經讓她們迷茫的城市漸漸地明媚起來。似乎她們就要成為新莞人當中的一員,新的生活在召喚著她們前行,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下,她們隨波逐流,似乎就要在滾滾洪流中爭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生活總有起伏,因為有起伏,更加激蕩人心。江彩雲和江小蝶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將自己訓練成了短跑能手。她們經常會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逃離這個城市的中心,然後躲到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像隻過街的老鼠一樣,伺機而動,敏銳異常。
所有這些如偵察兵的能力,得感謝這個城市的管理員。城市需要整潔的市容市貌,前陣時間時有耳聞的整治行動終於拉開了序幕,各地開始抓小攤小販,開始的時候隻是勸告,後來就開始出動卡車,成批成批地抓人,沒收貨物,然後通知親友帶錢來贖人。
這樣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江彩雲說:“小蝶,最近風聲緊,不如咱收手吧。”
“再看看吧,說不定隻是一陣風過去,隨後就會好,任何一個城市的繁榮,都離不開小商販呢?你看看,被城管清理過的街道,那還像什麼街道,多冷清啊。”
“城市有它自己的規則,咱就不要埋怨了。這個社會,從來都是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彩雲,或者我們可以選擇一個好的地理位置,城管來了,一定會有動靜,到時候我們隨便鑽入哪條巷子,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好像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悲催的是,我們還得扮演老鼠,累不累啊。”
“人活著就是受罪,累點算什麼。有時候我真想躺著不起來,像個慰安婦一樣整天不用起身,然後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歸我了。”
“小蝶,你又想怎麼樣了,想男人了麼?”
“你不想嗎?”江小蝶用色迷迷的眼睛看著江彩雲。
“嗯,想你個頭。我發現了一個目標,要不要去勾搭一下呢?”
江小蝶有些詫異地說:“哪個?”
江彩雲神秘兮兮地說:“就是我們旁邊地攤上那個帥哥啊,每次我們在那的時候,他都會靠近我們,有時候左邊有時候右邊,你說這又沒編排了座次,幹嘛老往我們這兒擠啊。我看,一定有所圖謀。”
江小蝶兩眼放光:“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每次看見他的時候,心老是怦怦直跳。”
“又發神經了,你心不跳的時候你就可以永垂不朽了。”
“你就不明白了,這個跳得不一樣,往常是跳得有節奏,而且很緩慢,遇見帥哥的時候是跳得不規則,總之,有機會我一定要抓住。”
上天總是眷顧有心人,不到三天,江小蝶的機會就來了。晚上九點在超市下班後,江小蝶和江彩雲像往常一樣直奔出租屋,顧不上洗涮就往鬧市中心走去。正和一個顧客談生意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大喊:“來了!”
於是大家作鳥獸散。江彩雲和江小蝶動作敏捷,貨物也輕巧,兩人心有靈犀地往附近一條巷子奔過去。這是江小蝶前幾天早就視察過了的巷子,有好幾個出口,想往哪裏躲就往哪裏躲。等她倆跑得滿頭大汗回過頭來,卻看到了那個江彩雲所說的帥哥。江小蝶兩眼放光,卻不忘數落他:“你這個王八蛋,跟姑娘家屁股後麵跑,算什麼英雄。”
隻見那人雙手抱拳彬彬有禮地答道:“敝人姓王名範,不是英雄,隻因被一夥強盜一路追殺至此,還請姑娘手下留情,並希望告知在下芳名,以免日後打擾。”
江小蝶“噗嗤”一聲笑了:“有生之年,狹路相逢,本姑娘小蝶,她是彩雲,幸會幸會,你是金庸迷?”
“在下不是金庸迷,是黃易迷。”
“那也差不多,都是武俠嘛。我喜歡。”江小蝶說。
“你是說喜歡黃易還是金庸,還是另有所指?”王範說。
江小蝶用火辣辣的眼睛看著王範,半晌才說:“還指誰,你?想得倒美!”
王範的臉在昏暗的路燈下有沒有變色,路人看不太清楚。可是王範自己知道,那一定是紅得像猴子屁股那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