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回 五百道賜符三男同降 七十國獻壽六寶齊歸(3 / 3)

愚弟於中亦稍效口舌之勞,祈如藥師酬虯髯事,西向酬愚弟一巵酒,幸甚!顧虯髯霸扶餘,有頡頑禓裘之意。弟則布天子神風,宣吾兄教化,同一遁跡海外,而心有大不同者,惟吾兄諒之!

大兄、諸侄,言至諸友,並一切親知,俱不另劄,以家書且不作故。不作家書,以無可為妻子道者。令叔、家兄亦然。惟不置一妾,不蓄一婢,以謝之耳!

為吾兄述之,發一大芙也!

弘治二十九年八月初五日,愚弟景京頓首。

素臣喜動眉宇,但不解六寶之說,傳進使臣問之。使臣雲:“各國俱備有寶物,卻不知波而都瓦爾國是何六寶?”

水夫人送番國母妃出堂後,素臣呈上書劄。水夫人大喜大讚,根問六寶之說,素臣述番使之言。水夫人道:“若是諸國皆有,何必鄭重其辭?莫非有施孫消息?但何以雲六寶耶?”素臣忙命文鳳等照抄三稿。分送何如、敬亭、日京三家。

複出問番使:“波而都瓦爾船隻,曾否到岸?”番使道:“本國船先諸國一站,大約明日可到。”素臣重賞番使,令其守候回書。

次日清晨,子孫外屬畢集,全身率諸孫婿、外孫婿、曾外孫婿為一班,祝畢,先出宴於東宅戲采堂。三親王、三郡王,東西正席,南麵,皇太孫稍前一席,南麵居中,正席,諸後孫西麵,諸朝臣東麵,全身北麵代主。優童獻上戲目,互相推讓,全身主意,派皇太孫、三親王各點一出。崇仁王點了《賜簪承恩》,江華王點了《東宮見聖》,安邑王點了《匹馬入宮》,皇太孫點了《一龍戲孫》,自在東宅唱演。

裏麵全隱、全守車請外曾孫、外雲孫一單,遁姐、處姐率諸外曾孫、外雲孫女一單為一班。外屬叩祝過,方是本家。遺珠一單,鴻姐等孫女一單,粵姐等曾孫女分六單,旖姐等雲孫女分四單,古心所出雲孫女一單為一班,祝畢。然後古心、阮氏一單,秋香即立於阮氏旁,退後二尺、素臣、田氏一單,璿姑、素娥、湘靈、天淵、紅豆即排立田氏旁,退後一尺,為一班、文柔等三十二孫及媳,分三十二單,為一班、惟蛟吟立鳳姐旁後,涇王郡生退立小公主旁後,各一尺。文甲等一百四十三曾孫,內七十八已娶,同妻分七十八單,其新產三人,虛其名,餘未娶之六十五人,分七單,為一斑。臨末,輪到文銘等二百二十二雲孫,內已娶者四人,同媳分四單,餘未娶之二百十八人,分二十二單,內新生之(方壺)、(白靈)、(旗其換為焱)值正三朝,亦令乳娘抱而叩祝。文佑等三礽孫一單,為一班。七班拜畢,日已正午。幸有這般大屋,若止三五間淺促廳堂,便直拜至夜,亦不得完。

水夫人著至雲孫一班,獨少了領頭的人,不覺又想起文施。忽門監傳報:“波而都瓦爾國使臣送駙馬到府,說是本府少老爺,將到門了。”水夫人合素臣等這一喜,直喜到足足十分。

須臾,文施趕進,遍拜尊長,與同輩、小輩見禮。素臣即令先補祝水夫人百壽。水夫人止住道:“一切事慢講,隻問你曾否生有子女?妻子是否同來?”

文施跪下,向水夫人及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遍磕了頭,然後稟道:“雲孫不孝,因景叔組有書力勸,雖於夢中稟承,未知果達各大人尊聽否?不告而娶,罪已莫贖;兼收兩妾,尤屬狂悖。其中有無知誤犯苦情,另容細稟。現在妻妾並生了五人,俱已在途,雲孫馬快,故得先到。”

水夫人大喜道:“我與汝曾祖及汝父母,俱得有夢,亦但允許,可無嫌於不告矣!日京雲有六寶親獻,六是指你與五子了。波而得瓦爾國王想亦來此矣?”

文施道:“不獨國王,國妃亦是同來。因知本日是本家慶祝日期,故但令雲孫率妻子來叩祝,國王、國妃,俱於明日來祝也。”

水夫人吩咐備正酒十席,副酒二十席,送至波而都瓦爾國王船上。令文寤、文長,留使臣東宅門應筵宴。將西宇收拾,暫頓國王、國妃及文施夫婦。壽筵緩俟公主到府,與文施一同拜祝後再設。令文施入見鸞吹,出見全身等尊長。

皇太孫驚喜道:“剛演到賢內侄的戲,恰好賢內侄回來。你看那條青龍,不是剛下場,龍尾還在場上嗎?”

鸞吹因同日得了兩外孫,已極歡喜。今文施從天而下,又知添了五個外孫,更是喜壞,隻管疑是做夢起來。

須臾,傳報公主到門,便顧不得家宴之期,慌忙迎出。等輩、小輩無不迎接,連田氏、鳳組及長媳馬氏,不知不覺,也走下階除。水夫人扶著千年靈杖,亦立出前簷,注目而待。素臣、文龍、文甲雖俱垂手肅立,卻滿麵歡顏,滿腔樂意。其餘上下人等,無不驚喜,以為萬年難遇此等骨肉奇逢。

忽見宮女丫鬟慌張失色,趕進報道:“隨公主來的兩上姨娘,十幾個宮女,俱暈在轎中,不能出轎。公主更躺在斯外,暈死在地。”水夫人等各吃大驚。素臣忙令素娥出視,令丫鬟等速備醋炭,燒伏龍肝,煮參湯伺候。台家大小,把大喜變為大憂,谘嗟錯諤。鸞吹及鳳姐婆媳,更是驚慌。文施魂不附體,一齊趕出看救。正是:

憂喜循環無定數,死生分別在斯時。

總評:

寫堅行中外無所容身,以見佛、老之根株悉拔,其意淺;寫堅行細心研究,死心踏地信服聖訓,以見佛、老之根株悉拔,其意深。深淺夾寫至盡,而死灰永無複燃之勢矣!此為透頂之法。

歐羅巴洲至萬曆時始通中國,何得於弘治時即預設各國名目?緣西人通貢自萬曆始,而其來則不自萬曆始也。正嘉時即有住香山、澳中,和行其教者矣!既知有是國,而不收入王會圖中,亦大一統者之所病也!故借日京以收之。既收之,而不便並除佛、老,又辟邪者之禍也!故複借日京以補之。

日京為言誌之友,交與素臣更篤。爽性豪氣,複足擅場。我讀是書,真有一日不可無此君之意。而忽置之海島,不見麵者五十年;不通問者二十年。令我疑極、悶極、想極、急極。不意於九萬裏外,忽出頭地,建國稱王。一慰我渴思,抒我宿懣也,不亦快哉?

使日京但於九萬裏外忽出頭地,建國稱王,而於本書渺無幹涉,猶未足快也。快在除滅佛、老;使自古不通之國皆如中朝之製。即倔強如堅行者,亦且棄墨從儒,革心革麵,乃足大慰我渴思,大抒我宿懣也!今人以《西廂記·拷紅》一出為快文,真如腐鼠之見。

素臣出迎堅行,特為文施,而竟丟入東洋大海,更不提起一宇,寫得日京之信之喜,已到頂壁一層。

文氏榮封十代;水氏榮封三代,皆非常曠典。而仿啟聖公意封啟賢候;仿曲阜縣例,世襲吳江縣,則尤曠古所無之恩典也!必如此,方足酬除滅佛、老之功。

素臣一身,內而母兄妻妾,外而親友故知,無一人不享遐齡,佳則佳矣,頗嫌不合事理。得懷恩一論,便成鐵板注疏。文人之筆有化工,詎不信哉?

日京一書豪邁不羈,讀之平長胸中誌氣。

佛、老及長生等各教俱滅,而獨此耶穌一教,披猖於荒外,亦辟邪者之闕也!故並用日京以補之。

素臣事業日京斷不能為,日京事業素臣亦斷不肯為;外此無外或庶幾,彼敬亭、何如者,特挾之而去耳;瀁瀁而行,三年始達;此等莽想莽做,天地間不可無一,不能有二。

日京在島,屢有贈遺,現有七十二國共主,反與空書致祝百齡上壽,奇人奇事,令讀者茫然不解。細意體之,乃為預期之故。奇文妙文!

文施忽歸,寫合門之喜。筆筆添豪,尤妙在結末一波,使大喜變為大憂,令讀者七情亦頃刻轉換,至起波之故,則茫不可得,豈非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