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子虯,任氏出,妻龍氏,子四,女一,俉。
孫:傳、保、伺、使。
二十三子夔,林氏出,尚五主,子四,女一:杫。
孫:梅、梧、檟、梓。
二十四子驌,未氏出,尚六主,次妻涇王郡主,子三,女一:耣,郡主出。
孫:(耒炎),公主出,(耒爭),郡主出,(耒昜),公主出。
天子看完,將宮冊細對道:“素父又添九孫男、九孫女,九十六曾孫、六曾孫女,一雲孫矣。”顧謂劉健、謝遷道:“吏部擬隨駕名單,朕獨將大理寺正卿改派少禦洪相,詹事府正詹改派少詹皇甫留者,一以便其慶祝,遂親故之情;一以證五十年前之事也。成化六年,朕在青宮,為素父演滿床笏,以素父子孫必多於汾陽,此兩卿之父所共聞者。然彼時亦不能料其盛之至於此極也!今已至三百三十九丁矣,至百歲何難千萬耶?此固由辟除佛、老,去萬世之殺機,亦由素父家教,非經期不同房,知有孕不同房,雖值經期,而雷電風雨,嚴寒溽暑不同房,國忌不同房,父母疾病不同房,其良法美意,有以致之也!朕未會素父,不知禁忌,止得太子一人,而疾病纏綿,垂危者屢屢,幸而獲免。後奉素父之教,漸守漸固,並令子孫皆守之。今且孫曾繞膝,合男女而計,已九十丁矣,悉皆痘疹稀疏,無疾病夭劄之事。古人所謂寡欲多男者,豈不信哉!素父二十四子,除有職外,已俱封侯。諸孫除有職降一等為伯,曾孫降子,雲孫降男,自礽孫以下,隼二十四子之數,襲二十四男爵,與鎮國、衛聖兩公,吳江、震澤、平倭、靖番四伯,各由嫡長世襲罔替。扶桑、日本兩國,烏斯各藏,則以武勇威望者遙領之可也。”素臣力辭不獲。當即除旨行在內閣,將素臣諸孫俱封百歲伯,曾孫俱封百歲子,雲孫封百歲男,諸孫女無封者,俱賜縣君冠服,曾孫女無封者,俱賜鄉君冠服,命行在部製誥命冠帶,限三日繳給。賜古心孫曾無職者國子生,賜諸孫女、曾孫女無封者八品服,俾慶壽時無一白衣。
是日,天子與素臣在外敘闊別之情.皇後、貴妃與水夫人等在內敘相思之況,直至深更,方列炬燈,送至公主府安息。水夫人因天子後妃駐蹕旁宅,不敢居正寢,與田氏、紅豆俱避居側樓,古心、素臣陪劉健、謝遷居公主府門,聽扈駕。
天子定於初二日,幸浴日園賞玩四靈;初三日,幸水夫人等生祠;初四日,幸安樂窩,請水夫人講書一章,君臣煮茗談心;初五日,慶祝百歲壽誕;初六日,休息一日,聽隨駕及南都各官慶祝;初七日,回鑾。
次日,素臣設宴北山、湖心兩亭,天子後妃入園,至初覽亭,麟鳳龜龍,俱來朝見,飛舞嗚躍;鳥獸魚鼇,唼喋緡蠻,如奏簫韶,如舞幹羽;那隻梅花神鹿,更馴擾帝足,呦呦和鳴,揮之不去,天顏大悅。各處遊覽畢,命將北山亭筵席並設湖心亭,謂素臣曰:“君臣骨肉,如朕與素父者,從古所無;素父諸夫人及皇後、貴妃,皆年逾耆老,惟未夫人未滿六十,而久在宮闈,皇後、貴妃患難之中,既與素父日夕周旋,而素父又年將及耄矣,尚有問男女之嫌,存形骸之見耶?朕與後妃三席;南麵,太君一席;北麵,素父一席;西麵,六位夫人三席;東麵,小駙馬坐素父席旁,小公主、郡主坐太君旁。以為臣饗君亦可,以為婚姻宴會亦可,以為骨肉家宴亦無不可。自此日起,至初七日起行,凡有宴會,皆如此禮,以見君臣魚水千載之一時也!”水夫人恐重違天子意,命素臣遵旨設席。
天子於席間謂水夫人道:“朕之得見太君者,屢矣,皆來得敘坐細談。朕之私衷,實以母事太君。今日之宴,當若家庭骨肉之相敘,朕固欲聞太君及各夫人謦欬,即皇後、貴妃亦不妨與素父相問答,敘述生平,朕且樂得而聞之也。請自朕始,先與太君及諸夫人相問答,然後後妃與素父相問答,務期無隱,以慰朕心。太君一生所樂者,孔、顏之樂,不問可知;獨請問自少及今,所處之境,快心者幾位?其中複以何境遇為最樂?乞道其詳。”水夫人起立,天子慌忙止住,因斂任而道:“蒙皇上降心垂詢,恩同覆載,即兒女之私,亦得上達天聽,不敢自嫌其褻。臣妾自於歸後,見先臣繼洙積學勵行,有窮則獨善,達則兼善之誌。竊以婦人終身所從者,惟夫與子,遇人不淑,終身之戚。幸先臣尊德樂義,與妾同誌。無事脫簪之諫,不煩斷機之勸,此時私心,實深慶幸。及生兩子,質雖中人,性俱和順,長而率教,心複幸之。迨文白狂言致禍,聞皇上愛護之深,賜予之厚;彼時國師司禮,勢焰方張,臣妾為社稷民生起見,日夕如履春冰。及聞皇上幼年明聖,知國本既固,杞憂可釋,其樂無涯。嗣後賑豐城饑民,平廣西、苗、猺,誅逆藩而出皇上於險,擒逆豎而迎先帝回鑾。北靖胡氛,南清倭亂,興利除弊,遂致升平,無一非樂境也。臣妾在琢州,忽得女遺珠,其事雖細,而出於意外,兒女私情,亦有喜而不寐者!若夫生平所最樂,則莫如辟除佛、老,去千古之大害,開萬世之太平矣!古之誌除佛、老者,代不乏人。唐有傅奕、輔愈;宋有司馬、程、朱。皆未遇一德之君,以致空言無補。文白遭逢聖主,遂使大奸之去,如距斯脫,念及於此,能不為天下萬世,感激皇恩,永永無極哉!”
天子道:“太君所言處境之樂,除得大家一事,為一人之私樂;其餘皆盡妻道、母道、聖賢已溺己饑,一夫不獲時予之辜之道。鬆柏不產於培塿;明珠必毓於深淵。非大君之盛德,曷克篤生素父,以成此不朽之盛業耶!至太君以素父之功歸於朕,而不知其原,則仍由於素父也。朕自總角,即受老伴之教,知二氏為異端,而見之不真,來敢有攘斥之意。成化六年,承素父剖析邪正,如別黑白,頓覺此心開明,時於太皇太後前,微露攘斥之意。太皇太後以惡由僧道,不由佛、老;即僧道內,亦有善有惡,何可妄議辟除。朕深信太皇太後賢明,兼以自幼卵育教訓,未敢違逆聖意。至成化十年,為妖僧、道所困。太皇太後被素父一席話提醒,此心登時棄邪歸正。難平後,即遣去,剃度女僧,拆毀佛殿,焚滅經像。日取經書玩味,體認聖賢心理,印證素父所言,愈悔從前溺惑,便時以攘斥佛、老為念,與朕同誌,其事方得施行。若太皇太後非遇素父,猶信佛、老,則朕雖有攘斥之念,亦屈而不能遽行。宮中女僧、佛殿、經像即不敢除,何能通行薄海內外,以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也哉!朕非親父,不能與素父同誌;太皇太後非素父,不能與朕同誌,其原不皆由於素父也耶?”天子說到那裏,不覺雙淚潛然而下。皇後、貴妃俱吃驚。正是:
有樂而哀情若反,撫今追昔想當然。
總評:
文驌肉擔負荊,幾於無恥;而一說本意,令人讚歎無窮。寫素臣家教森嚴故己透頂,而民胞物與之量,亦和盤托出也!郡主一死,則文驌無顏更見父母,實有所惡有甚於死之念,放曰:“全郡主、卑人兩條性命,豈一死一抵’之謂耶!
文驌負刑一段,陳說其非好勇鬥狠、輕狂無檢,實為家傳仁厚,一草一木不忍毀傷,已洞若觀火,何待兩詩而始見哉?此見詩之感人性情最為深切!兩詩別無他意,不過複述一遍耳。而反複玩味,即肅然起敬,甘以百拜謝罪,與空空陳說一段話頭者感觸懸殊。故曰:“詩可以興。”
素臣二十四子,其特筆表寫者,文龍以外,止麟、鳳、鵬、鼇四人。鶴、犀而下即無一出筆表之者,何獨表其末子?曰:文龍等五人,其首;末子驌者,其尾。表首尾以包其中間,此定法也!若但於中間抽舉一、二人,便成掛漏。或問如所說,則於孫何獨表一甲;於曾何獨表一施;於雲何獨表一礽?皆有首而無尾。且子孫又何獨抽一畀?適如掛漏之謂耶!曰,此又舉一以例其餘之法,非可執一也!至文畀,則與驌同年月日所生,既表驌、施,不兼表畀,則削色特甚,故以三人合傳法牽連在之。文施上天之時,文畀即舉三夢作一提掇,迨後風姐雲怎三個同年、月、日所生雲雲;文龍雲驌弟、畀兒既皆因虎馬得婚雲雲,處處牽連三人作合傳也。於子,則表六人;於孫,則表二人;於曾、雲,隻但表一人,此又親盡則祧漸遠、漸降,一定之理。
太妃雲:“當年在尊府,不知磕過許多頭”,與前回“海島中一老嫗”之說,同是不諱出身微賤,而此尤卑屈。如此方能為帝妃、為王母。量大者福亦大也!鄉裏小兒,暴得富貴即諱言貧賤時削色落采事,有人提及,以麵紅頸赤;甚者乃更致怨。其富貴必小、必不久,量小者福必小也!鐵丐每不自諱,可與太妃匹體。故亦貴至都督,富有各島。
以未滿八十三人,而子孫多至三百三十餘丁;誠為僅事。然細按之,不過每人生五丁、六丁,至八丁止耳。惟文龍有妾,而又居長;文麟孿生三男二女,方有十丁。此之謂奇,而不詭於正。
回應解黃鶴樓詩,不正應而旁應;不實應而虛應,便覺一片空靈:如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匣中之劍,帷中之燈。宜僚弄丸,公孫舞劍,超超玄箸,妙手空空。
五世封爵、臣、後同筵,恩禮之隆,曠古所無。皆歸於辟除佛、老,則泰然安之,而不憂其蹶。故君、臣、後、妾共言樂事,而皆以辟除為首也。水夫人歸之於天子;天子仍歸之素臣,則亦如風謠所雲,“聖主得賢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