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回 馬為月老侄得嬌妻 虎作冰人叔收美妾(2 / 3)

庭訓親承獨立時,導聞何事叩吾師;

相攸當日無他格,學禮閑來湧白圭。

因在花箋上接題唐槐:

采果唐槐氣鬱蔥,羨他千載受春風;

願為一寸階前草,長在尼山雨露中。

聖公道:“觀此詩,可見親翁仰止之極思矣!”因複領看檜樹,文畀複題:

無枝無葉不輪囷,為愛當年手植人;

一段燼餘三尺木,普天萬古頌長春。

聖公擊節道:“如此出奇,何患枯寂?字字切合,真作手也!”因複謁顏子廟,題雲:

陋巷巍然在,終身好學功;

千秋樂不改,萬世教無窮。

年盡希難老,家誰慕履空?

豈知庸玉汝,大造有神工!

文畀愈寫愈高興.聖公愈著愈佩服,道:“親翁造作,突過前人。家學淵源,自不消說。隻是二氏禍興,聖教晦塞已久,天生公相,崇正辟邪,使後世複睹昌明之盛。而親翁佳什,又實是足以表揚美富。就此數詩中,有關盛衰之氣運,自當冠請前人題詠之上,什襲藏之!”文畀愧謝不敢。

聖公攜詩一同出來,帶走帶看,十分得意。回到內書房,用過午膳,聖公請文畀隨意歇息,告使入內,將詩遞與李夫人觀看。

夫人自幼嫻詩,接過花箋,逐首看來,愛其楷法秀勁,十分歡喜。娥青在旁,不加讚語。

夫人看完,特將詩禮堂一首反複吟玩,對聖公道:“文郎真有心人也,求婚之意,已見於此。且此娥育恰合,這是天緣巧湊,不可當麵錯過!”娥青聞言,進入房內。

原來李夫人因自已無女,怕詩學沒有傳人,娥青是聖公嫡堂兄女,聰敏機警,夫人愛如己出。九歲失恃,聖公領了過來,夫人盡心教訓。到十四五歲,詩詞居然成家。東陽長女為遺珠媳婦,誇揚文氏子孫博學高才,聖公夫婦久已傾倒,欲為娥青擇婿。隻緣素臣子孫都是生下地就定了親的,不好造次。要托全身為謀,未有機緣。

此時見文畀絝年玉貌,愈切攀援,因借題詩,以試其才。及李夫人看詩,結婚之意已決。聖公道:“夫人所見誠是。待我出去,就與他說明何如?”夫人道:“這卻不妥,還是修書與我妹子,請妹丈作媒,才是大方。此詩妙在引用南容,絕不牽強;彼又未知娥青是咱們猶子,天然湊合。則求親允親,均應出之有意無意之間。不如說我尤愛此詩,欲其另眷一通,不設花箋。彼心會意,出信物以書其上,不盟誓而有盟誓。然後托全家執柯,事無不諧!若當麵討婚,則彼此皆自輕矣!”聖公點頭稱善,出對文畀說:“拙荊讚頌諸作,心悅誠眼。尤愛此詩禮堂一絕,深情繾綣,遠勝千尺桃花。欲求親翁眷寫出來,日夕把玩,不知可否?”文畀覺其意,暗想:我若得婿娥青,此詩固若左券;即祖父不允,亦說吟詩禮堂之作,與婚姻無涉也。因便允許。聖公入內,命丫鬟送出筆墨注硯,卻獨少縑素。文畀暗忖:此亦有心。我連日厚擾,亦不可無以表意。因在貼身解下禦賜雙鳳繡帕,楷寫前詩,交丫鬟送進。聖公夫婦大喜道:“文郎真有心人也!”夫人兼愛繡帕,繡法既精,采頭又好,自已進後房去交付。娥青靦腆收受,私下去諷詠把玩不題。

次日清晨,設席餞行,著家人隨護,於十七日至桐城驛趕上家眷。

隔晚十六日,跟隨文驌家將已回報,文驌追虎,文畀在道,俱無蹤跡,把眾人俱嚇壞了。鳳姐更是哭泣不止,道:“怎三個同年月日所生,兩月內俱有分離之事?文畀說二十四叔常夢虎,施郎常夢龍,自己常夢馬。如今眼見兩人都受龍虎之厄,文畀不會騎馬,亦必受馬之禍矣!”蛟吟及子女委曲勸慰,才得收淚,打發家將,多帶家丁,重去分頭查訪。這日忽得文畀,真如從天而下,喜不可言。隻愁一文驌了。

當下重賞孔家來人,諄謝聖公夫婦,吩咐馬夫緩緩而行。

十八日,宿荏平。十九日,宿高唐州。二十日,宿恩縣。二十一日,宿德州。每日隻行六、七十裏,以待文驌,卻絕無消息。家將、家丁回報,在原路上,四遠山林村鎮及曲阜縣城內城外都尋遍了,並沒蹤跡。大家重複著急。文騏、文彪、文駿、鵲姐尤切憂心,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至景州駐宿;有王府官員在店守等,說二十四駙馬現在王府。鳳姐等俱大喜,各人心頭一塊大石落下。於是文鳳、文鼇、文騏、文彪俱赴王府,一則看弟,一則去拜涇王。

這涇王名祐橓,是陸太妃之子,因景王國除,分藩於此,係四位駙馬之叔嶽,原要去拜見的。是日下店甚早,到王府中,日才過午。涇王同文驌出見,兄弟相逢,根問起來,方知其故。

那日,文驌趕虎,緊趕緊走,慢趕慢走。一日一夜,至次日早晨,趕有五六百裏。在南留智北邊,趕入一大圍場之中。文驌暗想:虎入圍場,必難逃命,箭可得矣。因拍馬加鞭,直趕進去。那知圍場中都是一班女子,那虎已被眾槍攆死,忽見男子跑入,便都發喊:“地麵攔阻閑人的,都往那裏去了?!”亂哄著來趕打文驌。文驌使起雙錘,一麵架隔,一麵喝道:“丫頭們休得動粗,那虎是我先射傷趕將來的,如今也不與你們爭虎,隻消還了我那枝箭就是了。”那些女兵都發忿起來,罵道:“瞎眼的死囚!這是什麼所在,敢於放肆,開口罵人,不怕砍頭的嗎?”各執槍棒,直裹上來,把文驌圍在中間,亂搠亂打。南邊又跑來許多紮巾的男子,張弓搭箭,截住去路。

文驌暗忖:這丫頭怎當得起我一錘?若不施逞本事,又怕受傷。見西南槍箭叢密,東北人少,便直衝過去。恰好碰著一個少年女子,騎著白馬,手執雙刀。帶幾個女兵,從北而來。見文驌馬到,便砍一刀。被文驌手起一錘,將刀打落。輕舒猿臂,提將過來,夾在脅下。登時把一圍場的人都嚇出魂來,喝道:“那死囚,這是郡主娘娘,你死也死不及了!”文驌猛吃一驚。欲待放下,又怕逃不出去。定一定心想:既是郡主,這些男女必不敢放箭戳槍;我騎的是劣馬,隻要衝出陣去,撩下郡主,連夜逃跑,便可脫禍。因把銅錘插入腰間,提著郡主,望南甩舞出來。

那些女兵內侍,真個不敢施放槍亂卻惱了帳中一位王妃,兩位公主。跨馬持槍,直殺下來。王妃道:“反了,反了,若容這強盜白日劫了郡主去,還成個世界嗎?拚著我這一塊肉罷!”吩咐眾人:“休顧郡主生死,隻要捉住強盜,萬剮千刀,替郡主報仇就是了!”眾人得令,並力上前。

文驌著慌,仍把郡主夾在肋下,拔出銅錘,招架槍箭。卻當不起王妃、公主俱甚勇猛。自己肋下夾著一人,隻用得一臂之力,如何招架?抵死遮攔了一會,被那少年公主一股紅綿套索兜頭套住,拉下馬來。王妃急喊:“眾人休放冷箭,如今是要顧郡主性命的了!”

文驌此時無奈,率性把郡主攔腰緊搿,喊道:“我實不知是郡主,怕傷自己性命,以致冒犯到此地位,實顧不得了!我的性命,便是郡主的性命,你們苦用刀斧來砍,我隻用力一搿,郡主就沒命了!”眾人麵麵廝覷,不敢動手。郡主大哭道:“母親、姑娘休顧我性命!我受這強盜之辱,生不如死,隻求剮這強盜,替我報仇就是了!”文驌麵如土色。王妃垂淚沉吟。

隻見眾人齊喊:“王爺來了!”那王爺喘籲籲的下了馬,向年長的公主說道:“妹子,怎這樣世界有這等怪事?”一頭說,一頭看文驌,即失驚道:“你是文駙馬呀!怎做起強盜來?”王妃驚問:“是那個文駙馬!”王爺指著幼年公主道:“便是侄女的駙馬。文驌是素父末子,素父家教,怎有這等敗類?快些放手!這是要見駕的事,也不能便處置你的了!”那幼年公主羞得滿麵通紅,急得滿眼流淚,如飛奔回帳房。文驌把郡主放開,王妃公主扶起,亦領入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