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一十二(2 / 3)

樞密院判官董摶霄,從丞相托克托征高郵,分戍鹽城、興化,賊巢在大縱、德勝兩湖間,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築芙蓉寨,賊入,輒迷故道,盡殺之,自是不敢複犯。賊恃習水,渡淮,北據安東州。摶霄招善水戰者五百人,與賊戰安東之大湖,大敗之,遂複安東。

先是樞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將略稱,從院官守淮安,詣丞相托克托麵陳取高郵之策,且曰:“高郵負重湖之險,地皆沮洳,騎兵卒莫能前。幸與普步兵三萬,保為取之。”托克托遂命權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民義萬戶以行,汝中柏陰阻之,減其軍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聽淮南行省節製。普次範水寨,夜漏三刻,下令銜枚趨寶應,其營中更鼓如平時,抵縣,即登城樹幟,賊大驚潰,因撫安其民,水陸進兵,乘勝拔十餘寨。將抵高郵城,分兵三隊,一趣城東,備水戰;一為奇樂,虞後;一自將攻北門。遇賊,與戰,賊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躡之,縱火燒關,賊懼,謀棄城走。而援軍望之,按甲不進,且忌普成功。總兵者遣蒙古軍千騎突出普軍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賊以死捍,蒙古軍恇怯,即馳回,遂為賊所蹂踐,率墜水中。普勒餘兵血戰良久,仗劍大呼曰:“大丈夫當死國,有不進前者斬!”奮戟入賊陣中,從者僅三十人。至日西,援絕,被槍墜馬,複步戰數合,賊益至,左脅為賊槍所中,猶手握其槍以斫賊。賊眾攢槍刺普,普與從者皆力戰而死。

硃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亂,與季父相夫,至是聞駐兵滁陽,遂來歸。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隨其父走亂軍中,幾不能存,至是亦來歸。文忠年十二,牽舅衣而戲。元璋曰:“外甥見舅如見母也。”命與沐英同姓硃。英,定遠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見而憐之,收以為養子。

至正十五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爾多儒學教授鄭咺建言:“蒙古乃國家本族,宜教之以禮。而猶循本俗,不行三年之喪,又收繼庶母、叔嬸、兄嫂,恐貽笑後世,必宜改革,繩以禮法。”不報。

丁醜,徐壽輝將倪文俊複陷沔陽。威順王庫春布哈,令其子報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帥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餘,水陸並進,至沔陽,攻倪文俊,且載妃妾以行。兵至漢川雞鳴汊,水淺,船閣不能行,文俊以火筏盡燒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報恩努自殺,妃妾皆陷,庫春布哈走陝西。

時河南賊數渡河,焚掠州縣,中書參議成遵言於丞相曰:“今天下州縣,喪亂過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塹黃可為之障,賊兵卒不能飛渡;所以剝膚椎髓以供軍儲,而民無深怨者,視河南之民猶得保其室家也。今賊北渡河,官軍不禦,是大河之險亦不能守,河北之民複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搖,國勢將若之何?”語未畢,哽咽不能言,宰執以下皆為之揮涕,乃入奏。帝即遣使罪守河將帥,而防禦稍嚴,仍遣兵分守陝西、山東諸路。

滁帥乏糧,諸將謀所向,硃元章曰:“困守孤城誠非計。今欲謀所向,惟和陽可圖,然其城小而堅,可以計取,難以力勝也。”郭子興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時,得民兵號衣二,其文曰‘廬州路義兵’。今擬置三千,選勇敢士,椎髻、左衤任,衣青衣,佯為北軍,以四橐駝載賞物驅而行,聲言廬州兵送使者入和陽賞賚將士,和陽必納之。因以絳衣兵萬人繼其後,約相距十餘裏,候青衣兵薄城,舉火為應,絳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子興從其計,使張天祐將青衣兵,趙繼祖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絳衣兵繼其後。

天祐至陡陽關,和陽父老以牛酒出迎。會日午,天祐兵從它道就食誤約,再成過期不見舉火,意天祐必已進據,率眾直抵城下,平章額森特穆爾急閉門,以飛橋縋兵出戰。再成不利,中矢走,官軍追至千秋壩。日暮,收兵還,天祐等始至,適與官軍遇,急擊之。追至小西門,城上急抽橋,湯和以刀斷其索,天祐等奪橋而登,將士從之,遂據和陽,額森特穆爾夜遁。

再成敗歸,謂天祐陷沒,俄又報官軍入滁,遣使來招降,子興益恐,召元璋與謀。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見子興,眾皆欲殺之,元璋曰:“殺之,是速其來也。不如恐以大言,縱使去,彼必憚我,不敢進。”子興從之,急屬元璋率兵往,仍規取和陽,至則天祐已據城矣,乃入,撫定其民。子興於是命元璋總和陽兵。時諸將多子興部曲,未肯屈服,獨湯和奉命唯謹,李善長委曲調護之。諸將多殺掠,城中夫婦不相保,元璋惻然,召諸將謂曰:“諸君自滁來,多掠人妻女。軍中無紀律,何以安眾!凡所得婦女,悉還之!”於是各相攜而去,民大悅。

閏月,壬寅,以各衛軍屯田京畿,人給鈔五錠,以是日入役,日支鈔二兩五錢,仍給牛種、農器,命司農司令本管萬戶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劉福通等自碭山夾河迎韓林兒至,立為皇帝,又號小明王,建都亳州,國號宋,建元龍鳳。以其母楊氏為皇太後,杜遵道、盛文鬱為丞相,羅文素、劉福通為平章,劉六知樞密院事。撤鹿邑縣太清宮材建宮闕。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本國子生,嚐上書於知樞密院事滿濟勒噶台,請開武舉以收天下智謀勇力之士,滿濟勒噶台以遵道補本院掾史。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棄去,適潁州,為紅軍舉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禦史大夫旺嘉努為中書右丞相,中書平章政事定珠為左丞相。

壬申,立淮東等處宣慰使都元帥府於天長縣,統濠、泗義兵萬戶府並洪澤等處義兵,聽富民願出丁壯義兵五千人者為萬戶,五百名者千戶,一百名者百戶,仍降宣敕牌麵。

是月,命刑部尚書董銓等與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齊專任征討之務,便宜從事;遣使先降曲赦,諭以禍福,如能出降,釋其本罪,執迷不悛,克日進討。

三月,癸巳,徐壽輝兵破襄陽。

甲午,命旺嘉努攝太尉,持節授皇太子玉冊,錫以冕服九旒,祗謁太廟。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納路,台臣猶以謫輕,疏列其兄弟之罪;辛醜,詔流托克托於雲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流額森特穆爾於四川碉門,托克托長子哈喇章肅州安置,次子三寶努蘭州安置,家產簿錄入官。

是春,蘇州雨血。

官軍十萬攻和州,硃元璋以萬人距守,間出奇兵擊之,官軍數敗,多死者,乃解去,城中複乏糧。時太子圖沁及樞密副使弁珠瑪、民兵元帥陳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雞籠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擊走之。

濠州舊帥孫德崖亦乏糧,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興故與德崖有隙,聞之怒,自滁州來和。德崖聞子興至,即欲他往,其軍先發,德崖後。元璋送其軍出城,行二十裏,忽城中走報,滁軍與德崖鬥,德崖為子興所執。元璋大驚,亟呼耿炳文、吳楨,策騎欲還。德崖軍先發在道者忿恨,擁元璋行數裏,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張某者力止之。子興聞元璋被執,如失左右手,亟遣徐達往代,張複諭其眾歸元璋。於是子興亦釋德崖去,即而達亦脫歸。

子興勇悍善戰,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飲恨而終。子興既卒,眾推其長子天敘為元帥,而德崖以宿將欲代統其軍,天敘恐不能製,乃以書邀硃元璋為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書省臣言:“江南因盜賊阻隔,所在闕官,宜遣人與各省及行台官以廣東、廣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遷調,五品以下先行照會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遷調,福建等處闕官亦依前例。”從之。

癸酉,以中書左丞相定珠為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瑪爾為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實哩為平章政事,舒蘇為禦史大夫。於是國家大柄,盡歸於哈瑪爾兄弟矣。

懷遠人常遇春,剛毅多智勇,膂力絕人,年二十三,為群盜劉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無遠圖,聞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獨率十餘人歸附,請為先鋒。元璋曰:“爾饑,故來歸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奪之!”遇春頓首泣曰:“劉聚盜耳,無能為也。倘得效力賢者,雖死猶生。”元璋曰:“能相從渡江乎?取太平後屬我,未晚也。”

是月,帝如上都。

詔翰林待製烏訥爾、集賢待製孫捴招安高郵張士誠,仍齎宣命、印信、牌麵,與鎮南王博囉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訪司等官商議給付之。

禦史台劾奏中書左丞呂思誠,罷之。

寧國敬亭、麻姑、華陽諸山崩。

五月,壬辰,複襄陽路。詔削台哈布哈官爵。

台哈布哈以軍乏糧之故,遂驕蹇不遵朝廷命令,軍士往往剽掠為民患。監察禦史額特呼圖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領和碩袞從征,命四川行省平章達實巴圖爾總領其軍。

庚戌,倪文俊自沔陽複破中興路,元帥多爾濟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陽諸將,諸將惟張天祐往,尋自亳歸,齎杜遵道檄,授郭天敘為都元帥,張天祐右副元帥,硃元璋左副元帥。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寧能受製於人邪!”已而諸將議藉為聲援,遂從之,紀年稱龍鳳,然事皆不稟其節製。

時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鏟平,而城中乏糧,元璋與諸將謀渡江,無舟楫。有趙普勝、俞通海者,擁眾萬餘,船萬艘,據巢湖,結水寨,與廬州左君弼有隙,懼為所襲,是月,遣俞通海間道來附,乞發兵為導。元璋謂徐達等曰:“方謀渡江,而巢湖水軍來附,吾事濟矣!”遂親往,與普勝等會,就觀水道,以舟出和陽。而桐城閘、馬腸河等隘口,皆為中丞曼濟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達,然淺涸不可通大艦。已而大雨兼旬,川穀流溢,素非行舟處,皆水深丈餘,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漲發巢湖,舟魚貫而進,至黃墩,趙普勝以所部叛去,餘舟悉至和陽,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誘曼濟哈雅軍來互市,遂執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諸軍習水戰,命廖永安、張得勝、俞通海等將之,攻曼濟哈雅峪溪口。敵舟高大,不利進退,永安等操舟如飛,左右奮擊,大敗其眾。遂與諸將定渡江之計,諸將鹹欲直趨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後金陵可圖也。”

六月,丁卯,監察禦史哈琳圖劾奏托克托之師、集賢大學士吳直方及其參軍赫漢、長史和勒齊等,並宜追奪,從之。

監察禦史懷格等辨明中書左丞呂思誠,給還元追所授宣命玉帶。

丁醜,保德州地震。

庚辰,征徽州處士鄭玉為翰林待製,賜以禦酒、名幣。玉辭疾不起,而為表以進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遺陛下,使與天下賢者共之,陛下不得私與人。待製之職,臣非其才,不敢受;酒與幣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與人,臣不敢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