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紀二十]起閼逢困敦正月,盡旃蒙赤奮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諱伊蘇特穆爾,顯宗噶瑪拉之長子,裕宗珍戩之嫡孫也。初,北安王那木罕薨,世祖以噶瑪拉封晉王,代鎮北邊,至元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帝生於晉邸。大德六年,晉王薨,帝襲封,是為嗣晉王。
泰定元年
春,正月,乙未,以柰曼岱為平章政事,善僧為右丞相。
帝以元夕,命有司於禁中張燈山為樂。監察禦史趙師魯上言:“燕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發奢侈之端。張燈雖細事,而縱耳目之欲,則上累日月之明。”帝遽命罷之,仍賜上尊酒,以嘉其忠直。
辛醜,諸王、大臣請立皇太子。
壬寅,以故丞相拜珠子達勒瑪實哩為宗仁衛親軍都指揮使,徹爾哈為左右衛阿蘇親軍都指揮使。
自延祐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及拜珠入相,振立綱紀,裁不急之務,杜僥幸之門。英宗倚之,相與勵精圖治,故天下晏然有樂生之心。奸臣畏之,卒構鍋難。特克實等既伏誅,帝乃詔有司備儀衛,百官、耆宿前導,輿拜珠畫像於海雲寺,大作佛事,觀者萬數,無不歎惜泣下。中書言:“拜珠盡忠效節,殞於群凶,宜賜褒崇,以光後世。”製贈清忠一德功臣、太師、上柱國,追封東平王,諡忠獻。複官其二子,以長宿衛。
拜珠母齊喇氏,年二十二,寡居守節。初,拜珠為太常禮儀使,方弱冠,吏就第請署事,適在後圃閱群戲,母厲聲嗬之曰:“官事不治,若所為,豈大臣事耶?”拜珠深自克責。一日,入內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飲,是日,強以數杯。既歸,母戒之曰:“天子試汝量,故強汝飲。汝當日益戒懼,無酣於酒。”又嚐代祀睿宗原廟,歸,母問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對曰:“所待甚重。”母曰:“彼以天子威靈,汝先世勳德故耳,汝何有焉!拜珠之賢,母之教也。後封東平王夫人。
命僧諷西番經於天光殿。
甲辰,敕譯《列聖製誥》及《大元通製》,刊本賜百官。
戊申,八番生蠻來附,置長官司以撫之。
己酉,命諸王遠徙者悉還其部。召親王圖卜特穆爾於瓊州,阿穆爾克於大同。初,英宗在上都,謂拜珠曰:“朕兄弟實相友愛,曩以小人譖訴,俾居遠方,當亟召還,明正小人離間之罪。”未及召而遇弑,至是帝悉召之。
甲寅,敕高麗王王璋歸國。璋嚐請於仁宗,降禦香,南遊江、浙,至寶陀山而還。及英宗即位,複請降香於江南,許之。行至江南,遣使急召,令騎士擁逼以行,璋侍從皆奔竄。還至京師,命中書省護送本國安置。璋遲留不即發,英宗下璋於刑部。既而祝,置之石佛寺,尋又流璋於吐番。帝即位,以大赦得還。至是命璋還本國,仍歸其沈王印。
丙辰,賜故監察禦史觀音保、索約勒、哈迪密實妻子鈔各千錠。
敕封解州鹽池神曰靈富公。
賑廣德諸州饑。
虞集赴召至京師,除國子司業,尋遷秘書少監。
翰林侍講學士袁桷辭歸,許之。桷嚐請購求遼、金、宋三吏遺書,為議以上,所列應采之書,最為該博,時不能用。
二月,丁巳朔,作顯宗影堂。
己未,修西番佛事於壽安山,僧四十人,三年乃罷。
庚申,監察禦史傅岩起、李嘉賓言:“遼王托克托,乘國有隙,誅屠骨肉,其惡已彰,恐懷疑貳。如令歸籓,譬之縱虎出柙。請廢之,別立近族以襲其位。”不報。
甲子,作佛事,命僧八百人及倡優百戲,導帝師遊京城。
先是英宗在上都,使左丞蘇蘇召翰林吳澄撰《金字藏經序》,澄曰:“主上寫經祈福,甚盛舉也。若用以追薦,臣所未知。蓋福田利益,雖人所樂聞,而輪回之事,彼習其學者,猶或不言。不過謂為善之人,死則上通高明,其極品與日月齊光;為惡之人,死則下淪汙穢,其極下則與沙蟲同類。其徒遂為薦拔之說以惑世人。今列聖之神,上同日月,何庸薦拔!且國初以來,寫經追薦,不知幾舉,若未效,是無佛法矣;若已效,是誣其祖矣。撰為文辭,不可以示後世,請俟駕還奏之。”會南坡之變,事得寢。及帝即位,佛事益盛。
舊製,台憲歲各舉守令、推官二人,有罪連坐。至是言其不便,庚午,命中書複於常選擇人用之。
壬申,上大行皇帝尊諡曰睿聖文孝皇帝,廟號英宗,國語曰格根皇帝。
甲戌,浙江行省左丞趙簡,請開經筵及擇師傅,令太子及諸王大臣子孫學。遂命平章政事張珪、翰林學士承旨呼圖嚕圖爾密實、學士吳澄、集賢直學士鄧文原,以《帝範》、《資治通鑒》、《大學衍義》、《貞觀政要》等書進講,複敕右丞相額森特穆爾領之。文原尋以疾致仕歸。
丁醜,監察禦史宋本言:“逆賊特克實等雖伏誅,其黨樞密副使阿薩爾,身親弑逆,以告變得不死,竄嶺南,請早正天討。”先是太廟仁宗室主為盜竊去,久而未獲,本言:“在法,民間失盜,捕之違期不獲猶治罪。太常失典守及在京應捕官,皆當罷去。”又言:“中書宰執日趨禁中,固寵苟安,兼旬不至中堂,壅滯機務。宜戒飭臣僚,自非入宿衛日,必詣所置治事。”皆不報。
戊寅,監察禦史李嘉賓劾逆黨左阿蘇衛指揮使圖特穆爾,罷之。
賑紹興諸路饑。
先是至治末,詔作太廟,議者習見同堂異室之製。乃作十三室,未及遷奉而國有大故。有司疑於昭穆之次,命集議之。吳澄議曰:“世祖混一天下,悉考古製而行之。古者天子七廟,廟各為宮,太祖居中,左三廟為昭,右三廟為穆,神主各以次遞遷。其廟之宮,頗如今之中書六部。夫省部之設,亦仿金、宋,豈以宗廟敘次而不考古乎?”時有司以急於行事,竟如舊製雲。
國學舊法,每以積分次第,貢以出官。執政用監丞張起岩議,欲廢之,而以推擇德行為務,中書左司員外郎許有壬折之曰:“積分雖未盡善,然可得博學能文之士。若曰惟德行之擇,其名固嘉,恐皆厚貌深情,專意外飾,或懵不能識一丁矣。”
三月,丁亥朔,罷徽政院,立詹事院。
以同知宣政院事楊庭玉為中書參知政事。
以秘書少監虞集為禮部考試官。初,集與元明善劇論以相切劘,明善言集治諸經,惟程、硃諸儒傳注耳,自漢以來先儒所嚐盡心者,考之殊未博。集初不相下,後以明善之言為然,每見明經之士,即以其言告之。至是謂同列曰:“國家科目之法,諸經傳注各有所主者,將以一道德,同風俗,非欲使學者專門擅業,如近代《五經》學究之固陋也。聖經深遠,非一人之見可盡。試藝之文,惟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則求賢之心狹,而差自此始矣。”後兩為考官,率持是說,故所取每稱得人。
戊戌,廷試進士,賜巴喇、張益等八十四人及第、出身;會試下第者亦賜教官有差。
庚子,以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嘉岱兼宣政院使,往征西番。
丙午,禦大明殿,冊巴拜哈斯氏為皇後,皇子喇實晉巴為皇太子。
己酉,以皇子巴的瑪伊爾克布嗣封晉王。
泰寧王邁努卒,以其子策璘沁多爾濟嗣。
庚戌,監察禦史宋本、李嘉賓、傅岩起言:“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職,濫假僧人,及會福、殊祥二院,並辱名爵,請罷之。”不報。
以臨洮諸縣旱饑,賑之。
廣西橫州猺寇永淳縣。
夏,四月,戊午,廉恂罷,為集賢大學士,食其祿終身。
己未,以硃字詔賜帝師所居薩斯嘉部。
庚申,詔整飭禦史台。
作昭聖皇後禦容殿於普慶寺。
親王圖卜特穆爾還,至潭州,有詔止之。居數月,乃行。辛酉,至上都,賜車帳、駝馬。
甲子,帝如上都。以講臣多高年,命虞集與侍讀學士王結執經以從,集自是歲常在行經筵之製,取經史中切於心德治道者,用國語、漢文兩進讀。潤譯之際,患夫陳聖學者未易盡其要,指時務者難於極其情,每選一時精於其學者為之,猶數日乃成一篇。集為反複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後得以無訛。其辭之所達,萬不及一,則未嚐不退而竊歎也。
發兵民築渾河堤。
辛未,月食既。
癸酉,以太子詹事圖們特爾為中書平章政事。
甲戌,命咒師作佛事以厭雷。
庚辰,以風烈、月食、地震,手詔戒飭百官,並令大都守臣集議以聞。王結昌言於朝曰:“今朝廷君子小人混淆,刑政不明,官賞太濫,故陰陽錯謬,咎征薦臻,宜修政事以弭天變。”
時宿衛士自北方來者複遣歸,乃百十為群,剽劫殺人桓州道中。既逮捕,舒瑪爾節奏釋之。蒙古千戶使京師,宿邸中,適民間硃甲妻女車過邸門,千戶悅之,並從者奪以入。硃泣訴於中書,舒瑪爾節庇不問。於是國子監丞宋本複抗言:“特克實餘黨未誅,仁廟神主盜未得,桓州盜未治,硃甲冤未伸,刑政失度,民憤天怨,災異之見,職此之由。”辭氣激奮,眾皆聳聽。
辛巳,太廟新殿成。
五月,丁亥,監察禦史董鵬南、劉潛等以災異上言:“平章柰曼台,宣政院使特穆爾布哈,詹事圖們達爾,黨附逆徒,身虧臣節,太常守廟不謹,遼王擅殺宗親,布哈實裏矯製亂法,皆蒙寬宥,甚為失刑,宜定其罪以銷天變。”不允。
己醜,帝諭都爾蘇曰:“朕即位以來,無一人能執法為朕言者。知而不言則不忠,且陷人於罪。繼自今,凡有所知,宜悉以聞,使朕明知法度,斷不敢自縱。非獨朕身,天下一切政務能守法以行,則眾皆乂安,反是則天下罹於憂苦矣。”又曰:“凡事防之於小則易,救之於大則難。爾其以朕言明告於眾,俾知所慎。”
壬辰,禦史台圖呼魯、寧珠言:“禦史奏災異屢見,宰相宜避位以應天變,可否仰自聖裁。顧惟臣等為陛下耳目,有徇私違法者,不能糾察,慢官失守,宜先退避以授賢能。”帝曰:“禦史所言,其失在聯,卿等何必遽爾!”圖呼魯又言:“臣已老病,恐誤大事,乞先退。”於是中書省臣烏溫都爾、張珪、楊庭玉皆抗疏乞罷。丞相舒瑪爾節、都爾蘇言:“比者災異,陛下以憂天下為心,反躬自責,謹遵祖宗聖訓,修德慎行,敕臣等各勤乃職,手詔至大都,居守省臣皆引罪自劾。臣等為左右相,才下識昏,當國大任,無所襄讚,以致災祲,罪在臣等,所當退黜,諸臣何罪!”帝曰:“卿若皆辭避而去,國家大事,朕孰與圖之!宜各相諭,以勉乃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