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金主獵,親射麞以薦梓宮。壬申,金主至自沙流河。
冬,十月,金太後至中都,居壽康宮。
己卯,金以梓宮至中都,以大安殿為丕承殿安置。
壬午,以禮部侍郎王瑉為賀大金正旦使,閤門宣讚舍人王漢臣副之;宗正丞鄭楠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讚舍人李大授副之。
金主命省部諸司便服治事,不奏死刑一月。
辛卯,尚書左仆射秦檜言:“衰老交侵,日就危忄叕,望許臣同男熺致仕,二孫塤、堪改差在外宮觀。”帝賜詔曰:“卿比失調護,日冀勿藥之喜,遽覽封奏,深駭聽聞。加意保攝,以遂平複,副朕所望。”
檜久擅大權,富貴已極,老病日侵,將除異己者,故使徐仿、張扶論趙汾、張祁交結,先捕汾下大理寺,拷掠無全膚,令汾自誣與特進永州居住張浚、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責授果州團練副使致仕、新州安置胡寅謀大逆。凡一時賢士五十三人,檜所惡者皆與。獄方欲上,而檜已病不能書矣。
壬辰,少傅、觀文殿大學士秦熺言:“父久病未安,乞謝事納祿,望許臣守本官致仕,庶幾父子俱退,追跡二疏。”帝賜詔曰:“朕方賴卿父子同心合謀,共安天下,豈可遽欲舍朕而去,效漢二疏哉!”癸巳,檜再請,詔答曰:“卿獨運廟堂,再安社稷,朝廷恃以為輕重,天下賴以為安危。勿藥之喜,中外所期;納祿有陳,豈朕所望!”甲午,熺再奏:“臣已與臣父議定,蓋是索誌,乞同降處分。”詔曰:“宗社再安,卿與有力,方將同德之求,遽有納祿之請,非朕所望,勿複有陳。”是時檜病已篤,而熺秘不以聞,但以滿盈求退為請而已。
乙未,帝幸秦檜第問病。檜朝服拖紳,無一語,惟流涕淋浪,帝亦為之揮涕,就解紅帕賜檜拭淚。熺奏請代居宰相為誰,帝曰:“此事卿不當與。”是夕,召權兵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沈虛中草檜父子致仕製。
夜,熺遣其子禮部侍郎塤,與其黨右司員外郎林一飛、宗正丞鄭楠等見殿中侍禦史徐仿、右正言張扶謀奏請除熺為宰相。
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觀洪晧卒於南雄州,年六十八。
丙申,太師、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院使益國公秦檜,進封建康郡王,少傅、觀文殿大學士、充萬壽觀使兼侍讀、提舉秘書省秦熺為少師,並致仕。詔:“秦熺已降製,其孫試尚書禮部侍郎兼實錄院修撰塤,敷文閣待製、提舉佑神觀堪,並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塤仍充敷文閣直學士。”
初,檜病篤,招參知政事董德元、簽書充樞密院事湯思退至臥內,以後事囑之,且贈黃金各千兩。德元以為若不受,則它時病愈,疑我二心,乃受之。思退以為檜多疑,它時病愈,必曰:“我以金試之,便待我以必死邪?”乃不敢受。帝聞之,以思退為非,檜黨乃以思退兼權參知政事。
是夜,檜死,年六十六,遺表略曰:“願陛下益固鄰國之歡盟,深思宗社之大計,謹國是之搖動,杜邪黨之窺覦。”
初,靖康末,檜在中司,以抗議請存趙氏,為金所執而去,天下高之。及歸,驟用為相,力引一時仁賢如胡安國、程瑀、張燾之徒,布在台省,士大夫亟稱之。未幾,為呂頤浩、硃勝非所排,遂不複用。檜以張浚與趙鼎有隙,因薦樞密使使浚,浚罷,鼎複相,諸執政盡逐而檜獨留。既而與鼎並居宰相,卒傾鼎去之。金人渝盟,軍民皆歸咎於檜,檜傲然不肯退,又使王次翁奏留之。韓世忠、張俊、嶽飛方持兵權,檜與張俊密約和議,而以兵權歸張俊。飛既誅,世忠亦罷,俊居位不去,檜乃使江邈論罷之。由是中外大權盡歸於檜,非檜親黨及昏庸諛佞者,則不得仕宦,忠正之士,多避山林間。紹興十二年科舉,諭考試官以其子熺為狀元,二十四年科舉,又令考試官以其孫塤為狀元。彗星見,檜不退,頻使臣寮州縣奏祥瑞,以為檜秉政所致。帝見江左小安為檜力,任之不疑。檜因結內侍及醫師王繼先希微旨,動靜必具知之,日進珍寶、珠玉、書畫、奇玩、羨餘,帝寵眷無比,命中使陳腆、續瑾賜珍玩、酒食無虛日。兩居相位,凡十九年,薦執政,必選無名譽柔佞易製者,不使預事,備員書姓名而已;其任將帥,必選駑才。初見財用不足,密諭江、浙監司暗增民稅七八,故民力重困,饑死者眾。又命察事卒數百遊市間,聞言其奸惡者,即捕送大理獄殺之;上書言朝政者,例貶萬裏外。日使士人歌誦太平中興聖治之美,士人稍有政聲名譽者,必斥逐之,固寵市權,諫官略無敢言其非者。自劉光世薨,其健康園第並以賜檜,及張俊歿。其房地宅緡日二百千,其家獻於國,檜盡得之。性陰險如崖阱,深阻不可測,喜贓吏,惡廉士,略不用祖宗法。每入省,已漏即出,文案壅滯皆不省。貪墨無厭,監司、帥守到闕,例要珍寶,必數萬頃乃得差遣,及其贓汙不法為民所訟,檜複力保之,故贓吏恣橫,百姓愈困。臘月生日,州縣獻香送物為壽,歲數十萬,其家富於左藏數倍。士大夫投書啟者,皋、夔、稷、契以為不足比擬,必曰元聖,或曰聖相,至有請加檜九錫及置益國官屬者。至於忘仇逆理,陷害忠良,陰沮宗資之議,其罪尤大。帝漸知檜跋扈,憚之,不敢發,至是首勒熺致仕,欲以次斥逐其黨,而國熱已不振矣。
丁酉,金大房山行宮成,名曰磐寧。
庚子,殿中侍禦史兼崇政殿說書徐仿權尚書吏部侍郎。
十一月,己巳朔,金奉梓宮發丕承殿。
戊申,右承事郎趙汾,特降二官,製曰:“汝大臣子,不自愛重,言者謂交通宗室,窺伺機事。朕於汝究其始末,亦既有狀。從有司議,姑削二官,尚體寬恩,毋重後戾。”
金山陵禮成。
壬子,敷文閣直學士魏良臣參知政事。
甲寅,金詔:“內外大小官覃遷一重;貞元四年租稅並與放免;軍士久於屯戍不經替換者,人賜絹三匹,銀三兩。”群臣稱賀。
乙卯,賜秦檜諡忠獻。
丙辰,金燕百官於泰和殿。
丁巳,占城進奉使薩達麻等入見,貢沈箋等香萬餘斤,烏裏香五萬五千餘斤,犀角、象牙、翠羽、玳瑁等,賜酒食殿門外。後三日,即懷遠驛燕之。其後交趾,三佛齊使人,率如此例。時占城國王陽卜麻薨,其子鄒時蘭已嗣立,故遣人貢。
乙未,宗正丞、充金賀生辰使鄭柟罷,權尚書吏部侍郎徐仿充金賀生辰使。
癸亥,冬至日,合祀天地於南郊,赦天下。
乙醜,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觀、袁州居住洪晧,複敷文閣直學士。
晧謫英州九年,至是已卒。魏良臣等言晧在貶所病甚,欲複舊職宮觀,任便居住,帝曰:“晧頃在敵中,屢有文字到朝廷,甚忠於國。中間以言語得罪,事理暖昧,可依所奏。”
丁卯,詔曰:“廷尉為天下平,而年來法寺惟探大臣旨意,輕重其罪,致民無所措手足,舞文弄法,莫此為甚。所冀端方之士,詳核審複,一切以法而不以心,俾無冤濫,副朕丁寧之諭。”
庚午,詔:“近歲以來,士風澆薄,恃告訐為進取之計,致莫敢耳語族談,深害風教。可戒飭在位及內外之臣,鹹悉此意。有不悛者,令禦史台彈奏,當置於法。”
右監門衛大將軍、和州防禦使士俴,和僖穆王宗樸孫,榮國公仲閔之子也。自秦檜當國,二王不襲封者十餘年,至是始命之。時令衿當封,而方坐累拘管,乃封令詪。安懿王曾孫五百五十有三人,得紹封者自士俴始。
直秘閣、兩浙轉運副使鍾世明,守尚書右司員外郎兼權戶部侍郎。
辛未,三省樞密院言:“士大夫當修行義以敦風俗。傾者輕儇之子,輒發親戚箱篋私書,訟於朝廷,遂興大獄,因得美官。緣是相習成風,雖朋舊骨肉,亦相傾陷,取書牘於往來之間,錄戲語於醉飽之後,況其間固有暖昧而傅致其罪者,薄惡之風,莫此為甚!願令刑部開具其後告訐姓名,議加黜罰。庶幾士風丕變,人知循省。”詔刑部開具,申省取旨。
十二月,甲戌朔,右正言張修言:“資政殿大學士鄭億年,以宰相子,身為近臣,不能捐軀報國,乃甘事逆臣劉豫。既還朝,大臣力為之地,高爵重祿,坐享累年。端明殿學士鄭仲熊,與大臣連姻,不一二年致身右府,賄賂狼籍。”詔並落職,億年南安軍安置,仲熊依舊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永州居住張浚,降授左朝請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彬州居住。折彥質,降授左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沅州居住。萬俟禼,左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南康軍居住。段拂,並令任便居住。建寧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安置李光,移郴州安置,光年八十矣。
庚辰,安豐軍進〈蟲鹹〉鮓、白魚,詔以“朕不欲以口腹勞人,可下本軍,自今免進。”翼日,帝曰:“溫州柑橘,福建荔枝,去年皆令罷進,獨〈蟲鹹〉鮓、淮白,皆祖宗歲進之物,朕恐勞百姓,所以再降指揮住罷。”
壬午,刑部開具到前後告訐人:“右朝奉郎張常先任江西運判,告訐知洪州張宗元與張浚書並壽詩;右通直郎、直秘閣汪召錫,左從政郎莫汲,並告訐衢州寄居官趙令衿有謗訕言語;右朝散郎範洵,告訐和州教授盧傅霖作雪詩,稱是怨望;左朝奉郎、提舉兩浙路市舶陸升之,告訐親戚李孟堅將父光所作文籍告人及有譏謗語言;左從政郎、福建路安撫司幹辦公事王洧,任兩浙轉運使催綱日,告訐知常州黃敏行不法等事;追官勒停人前右通直郎、明州鄞縣丞王肇,誣告程緯慢上無人臣之禮等語言;降授承信郎雍端行,任監潭州湘潭縣酒稅,告訐本縣丞鄭玘、主簿賈子展,因筵會酒後有嘲汕語言;福建進士鄭煒,告吳元美譏謗等事。”帝曰:“此等須重與懲艾,近日如此行遣,相見人情歡悅,感召和氣。”於是並除名勒停,常先送循州,召錫容州,汲化州,洵梅州,升之、煒雷州,洧南恩州,肇高州,端行賓州,並編管。洧,鐵子。端行,蜀人,祖孝聞,崇寧舉進士南省第一,坐上書詆斥廢死。父子純,建炎間為右職,隸趙哲軍,哲誅,子純亦編置,張俊憐之,複授端行一官,至是抵罪,後不知所終。
詔:“除名勒停前左朝請郎、荊門軍編管人範彥揮,前左朝奉大夫、辰州編管人王趯,前右朝散大夫、夔州編管人元不伐,特勒停前右承議郎、徽州編管人蘇思德,除名勒停前右承務郎、峽州編管人李孟堅,右承務郎、紹興府羈管人李孟津,除名勒停前右承務郎、峽州編管人王之奇,前右承務郎、容州編管人王之旬,特勒停前右朝散大夫、鼎州編管人閻大鈞,並放令逐便。”
甲申,右朝散郎周葵複直秘閣、知紹興府。
詔:“除名勒停前左朝請郎、處州編管人郎大受,前左從政郎、武岡軍編管人芮曄,前右從政郎、萬安軍編管人楊煒,前左迪功郎、橫州編管人鄭玘,前右迪功郎、肇慶府編管人賈子展,並放令逐便,仍與複原官。”煒度海而卒。
乙酉,參知政事董德元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先是殿中侍禦史湯鵬舉言:“德元器能淺陋,徒以巧言令色取媚權貴,叨竊進取;既參大政,又以承乏得權宰執。興利除害,豈能任其責乎?進賢退不肖,豈能任其怨乎?是真伴食備員者也。請將德元罷黜,以為貪進無恥之戒。”右正言張修言:“參知政事董德元,以猥瑣之才,偶中巍科,大臣當軸,欲其附會,遂啖以要官。至如台諫,人主耳目之寄,尤非它官比,而德元為侍禦史,與之交通,令憸人往來,傳道密意,所喜者即驟進之,所怒者即擠排之,群小得計,相為黨與,善類惴忄栗,若無所容,此實台諫附會,以至此極。近者聖詔初頒,在位之臣,敢不精白一心,仰承休德!如德元自宜告退,猶洋洋然不以為恥,處廟堂,舉機政,士論切齒。若不急行罷斥,深慮有誤國事。”鵬舉又言:“去歲省闈,德元為參詳官,於謄錄處取號得秦塤卷子,對眾曰:‘吾曹可以富貴矣!’今房中以得塤之試卷更自相慶,而德元對眾又曰:‘此卷之高妙,魁等有餘。’近日又接引鄉人之浮浪者,公然鼓噪於市肆中,乞朝廷除德元為相。宜早賜罷斥,以為諂奉權貴妄意進用之戒。”詔德元落職。
癸巳,責授果州團練副使、致仕胡寅為徽猷閣直學士,致仕。
甲午,以敷文閣待製沈該參知政事。
該自蜀召還,入見。帝曰:“秦檜何忌卿之深?”該曰:“臣始用檜薦;及登從列,聖知益深,檜稍相猜。”帝笑曰:“然。”遂有是命。該首進曰:“朝廷機務至煩,所賴以同力協濟者,惟二三執政。比歲大臣怙權,參、樞皆取充位,政事例不關決。宜特詔三省,務各盡誠以讚國事。”時上複親庶政,躬攬權綱,首詔該及萬俟禼還朝。已而二人共政,無所建明,益不厭人望雲。
乙未,金主朝太後於壽寧宮。
丙申,吉陽軍編管人胡銓,量移衡州。
丁酉,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複觀文殿大學士。
己亥,金國賀正旦使、奉國上將軍、太子詹事耶律歸一,副使左中大夫、行大理少卿馬楓,見於紫宸殿。
特進、觀文殿大學士、和國公張浚判洪州,寶文閣學士張燾知建康府。浚以母憂不赴。
金太傅、領三省事大托卜嘉卒。
托卜嘉先世仕遼,代膺顯秩。托卜嘉既降金,金人使伺察反側,有聞必達,太祖以為忠。嚐從棟摩取中、西兩京,遼軍二十萬來戰,棟摩使托卜嘉守營,托卡嘉堅請出戰。或止之,托卜嘉曰:“丈夫不得一決勝負,尚何為!苟臨陳不捷,雖死猶生也。”及戰,棟摩軍少卻,托卜嘉率本部兵橫擊之,殺遼軍數百人,由是顯名。屢從南伐,累功至行台右丞相。構陷完顏杲,遂得金主意,胡金主擢用之。及卒。金主親臨哭之,命有司廢務及禁樂三日。後贈太師、晉國王,諡傑忠。
是歲,金以西京留守葛王褒為東京留守。金主猜忌宗室,以褒恭慎畏己,忌刻之心頗懈,進封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