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癸醜,安民靖難功臣、太師、靖江、寧武、靖海軍節度使、醴泉觀使、清河郡王張俊薨於行在,年六十九。帝曰:“張俊遽亡。曩者張通古來,俊極宣力,與韓世忠等不同,恩數宜從優厚。”遂賜貂冠、朝服、刀劍,命內侍省押班張去為護葬事。
俊晚年主和議,與秦檜意合,帝厚眷之。其麾下將佐,若楊存中、田師中、王德、趙密、劉寶,皆建節鉞,或至公師,幕府諸僚為侍從、帥守者甚眾。
庚申,金初設鹽鈔香茶文引印造庫使副。
乙亥,帝謂大臣曰:“莫公晟以丹州歸順及進馬,可檢擬取旨施行。”
先是公晟自宣和以來,屢為邊患,歲調官軍防守。至是直秘閣、知靖江府兼主管廣西經略司公事呂願中言:“公晟獻馬三十匹,且遣其部落七百餘人至靖江府,與經略司屬官歃血而盟,諸蠻願以二十七州、一百三十五縣為本路羈縻,實為熙朝盛事。”丙子,帝謂大臣曰:“得丹州,非以廣地,但徭人不作過,百姓安業可喜。”乃詔公晟以南丹州防禦使致仕,其子延沈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使持節南丹州諸軍事、南丹州刺史、知南丹州公事、武騎尉、其餘首領並推恩。願中又畫圖進呈,帝曰:“且喜一方寧靜。”秦檜曰:“陛下兼懷南北,定計休兵,小寇豈敢不服!”帝曰:“若非休兵,安能致此!”於是鑄羈縻州縣印一百六十二,給之。
先是賀金國正旦使施钜將歸,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暉問之曰:“宋國幾科取士?”對曰:“詩賦、經義、策論兼行。”又曰:“秦檜作何官?年幾何?”對曰:“檜為尚書左仆射、中書門下平章事,年六十五矣。”金主複使人謂之曰:“我聞秦檜賢,故問之。”檜陰挾金人為重,帝墮其術中,終不悟。
丙子,金參知政事耶律恕罷。
戊寅,帝幸張俊第臨奠。詔:“俊侄右宣教郎子安第五人,各進一官,諸婿直徽猷閣韓彥樸、直秘閣劉堯勳、楊亻與,並進一官,升一職。”
八月,丙午,禮部擬定故太師、清河郡王張俊贈典,乞依韓世忠例。
先是帝諭秦檜曰:“武臣中無如張俊者,比韓世忠相去萬萬,贈典宜令有司檢討祖宗故事,務從優厚。”及是進呈,帝曰:“俊在明受間有兵八千,屯吳江,硃勝非降授指揮,與秦州差遣,俊不受。進兵破賊,實為有功,可與贈小國一字王。”於是封循王。自淳化以後,異姓不封真王,其追封自俊始。俊葬無錫縣,比葬,自行朝至無錫,將相、州郡祭之者接跡,江左以為榮。後諡忠烈。
戊申,金以禦史大夫高楨為司空,禦史大夫如故。
九月,己未,金主擊鞠於常武殿,令百姓縱觀。
辛酉,金以吏部尚書蕭賾為參知政事。
癸亥,金主獵於近郊。
乙醜,大理寺丞環周言:“臨安、平江、湖、秀四州,低下之田多為積水浸灌。蓋緣溪山諸水,接連並歸太湖,自太湖水分為二派,由鬆江入海,東北由諸浦注之江。其鬆江泄水,諸浦中惟白茅一浦最大,今為泥沙淤塞,每歲遇暑雨稍多,則東北一派,水必壅溢,遂至積浸,有傷農田。請令有司相視,於農隙開決白茅浦水道,俾水勢分派流暢,實四州無窮之利。”詔轉運司措置。
丁卯,金太師、領三省事圖克坦恭卒。
乙亥,詔建天章等六閣。
冬,十月,庚辰朔,金廣寧尹韓王亨見殺。
亨之赴廣寧也,金主使羅卜藏為同知,使伺動靜,且構成其罪。亨待之厚,羅卜藏不忍發,金主使人促之,羅卜藏乃誘亨之家奴言亨怨望,且欲刺金主,鞫之,不服。羅卜藏夜至囚所,使人蹴其陰,殺之。
亨材武似其父宗弼,擊鞠為天下第一,馬無良惡皆如意,持鐵錘擊野獸,洞中其腹,積為金主所忌,故不免。
國子司業沈虛中為賀金國正旦使,敦武郎張掄副之;尚書左司郎中張士襄為賀生辰使,閤門宣讚舍人張說副之。
庚子,金左丞相致仁溫都思忠起為太傅,領三省事。
十一月,甲寅,權尚書刑部侍郎韓仲通權刑部尚書,權戶部侍郎徐宗說試兵部侍郎,左正言兼崇政殿說書鄭仲熊權吏部侍郎,直顯謨閣、知臨安府曹泳權戶部侍郎兼權知臨安府。時徐宗說久病,故以泳代之。
乙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魏師遜仍舊職,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
殿中侍禦史董德元劾師遜嗜利懷奸,不恤國事,師遜乃抗章求去,遂罷之。
丁卯,權尚書吏部侍郎施钜參知政事,權尚書吏部侍郎鄭仲熊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自秦檜專國,士大夫之有名望者,悉屏之遠方。凡齷齪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率由庶僚一二年即登政府,仍止除一廳,謂之伴拜。稍出一語,斥而去之,不異奴隸,皆褫其職名,閣其恩數,猶庶官雲。故萬俟禼罷至此十年,參預政事之臣才四人而已。
戊辰,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萬壽觀使兼侍讀、提舉秘書省秦熺,加恩遷少傅,封嘉國公。
辛未,敷文閣待製、提舉佑神觀兼實錄院修撰秦塤試尚書工部侍郎。
是月,金初置惠民局。
十二月,己卯朔,清遠軍節度使、侍衛親軍馬軍都虞候、荊湖北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王德薨於荊南府,贈檢校少保。後諡威定。
乙酉,金以太傅溫都思忠為太師,領三省事如故;平章政事張通古為司徒,平章政事如故。
丁亥,降授右朝奉郎勒停人王趯,追三官,依舊勒停,特除名,送辰州編管,以趯前知雷州與李光通書及差兵級應副使喚也。
鄭仲熊之為諫官也,論光海外罪人,擅離受責之地,逃匿趯家。時趯坐與光通書,停官未敘。乃詔湖南、廣西憲臣親往捕光,押還地分,仍逮趯赴大理獄。既而究治,事皆虛,特有是命。
乙巳,金主使驃騎上將軍、簽書樞密院事白彥恭、中散大夫、守右諫議大夫、充翰林待製、同知製誥胡勵,來賀來年正旦。
是歲,金主命諸從姊妹皆分屬妃位。宗本之女出入貴妃位,宗望之女、宗磐之女孫出入昭妃位,宗弼、宗雋之女出入淑妃位。臥內遍設地衣,裸逐為戲。嚐對其嬖幸張仲軻與妃嬪褻瀆,仲軻但稱死罪,不敢仰視。又嚐令仲軻裸形以觀之,侍臣往往令裸褫,雖圖克坦貞亦不免。故事,凡宮人在外有夫者,皆聽其出入,金主欲率意幸之,盡遣其夫往上京,婦人皆不聽出。
又雜置伶人及唐古辨、烏達等之家奴,皆列宿衛,有僥幸至一品者。左右或無官職人,或以名呼之,即授以顯職,金主謂其人曰:“爾複能名之乎?”嚐置黃金礻因褥間,喜之者令自取之,其濫賜如此。
金濟南君葛王褒妃烏淩阿氏,事舅姑孝謹,治家有敘,甚得婦道,金主使人召赴中都。妃念若身死濟南,金主必殺葛王,或奉詔去濟南而死,王可以免,謂王曰:“我當自勉,不可累大王也。”妃既離濟南,從行者皆知妃必不肯見金主,防護甚謹。行至良鄉,去中都七十裏,防者稍緩,妃得間即自殺。金主猶疑褒教之,旋改褒為西京留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十五年(金貞元三年)
春,正月,辛酉,金以判東京留守大托卜嘉為太傅、領三省事。
辛未,中侍大夫、保寧軍承宣使、鄂州駐答刂禦前軍統製李道,落階官,加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將士遷官者五千七百七十有二人,以收捕猺人楊再興之勞也。
二月,壬午,金以左丞相昂為太尉、樞密使,以右丞相張浩為左丞相兼侍中,樞密使布薩思恭為右丞相兼中書令。尚書左丞張中孚罷,以右丞張暉為平章政事,參知政事劉萼為左丞,參知政事蕭賾為右丞,吏部尚書蔡鬆年為參知政事。
乙未,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鎮江府駐答刂禦前諸軍都統製劉寶為安慶軍節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建康府駐答刂禦前諸軍都統製王權為清遠軍節度使,皆以總戎十年故也。
金主禦下嚴厲,親王大臣,未嚐假以顏色。會磁州僧法寶欲去,張浩、張暉欲留之,金主聞其事。三月,壬子,詔三品以上官上殿,責之曰:“聞卿等到寺,僧法寶正坐,卿等皆坐其側,殊失大臣禮。”召法寶詰之,法寶戰懼不知所為,金主曰:“長老當有定力,乃畏死耶?”杖法寶二百,浩、暉各二十。
乙卯,金以大房山雲峰寺為山陵,建行宮其簏。
夏,四月,丁醜朔,金境昏霧四塞,日天光,凡十有七日。
甲申,安南入貢,詔廣西帥臣差熟事近上使臣伴送赴行在。
乙未,參知政事施钜罷。
先是侍禦史董德元,右正言王瑉,共劾钜罷。德元言:“臣聞國朝趙普有佐命之功,而盧多遜陰陷之;寇準有澶淵之功,而丁謂陰陷之。後來事體雖終歸於正,當時不能無傷於國體。钜頃為小官,常與李光遊,後為何鑄引用,鑄既被斥,钜嚐忄央忄央。钜嚐與一猾僧往還,及居府第,頻以書簡傳人,不知所謀何事,深恐傾陷君子有如盧多遜、丁謂之所為。”瑉劾钜慢易宗廟,與僧宗喜往來,共為奸謀,有不可測。钜再章求去,初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章再上,遂奪職。
丁亥,鄂州駐答刂禦前諸軍都統製田師中等言武岡軍徭人已平,請於其所侵省地置一縣,以新寧為名,從之。
己醜,右通直郎、通判廣州劉景知台州。景,旦弟也。
時台州闕守,州人詣禦史台舉右朝請大夫、通判州事管鎬。鎬,師仁兄孫也。侍禦史董德元奏:“罪人李光之子名孟津者,其繼母乃鎬之妹,故鼓率士民,舉鎬為知州,鎬縱而不禁。請將鎬先次放罷,以破其奸計,並議孟津鼓煽之罪。”辛卯,詔鎬放罷,孟津紹興府羈管。
李光之得罪也,其弟寬亦被羅織,除名勒停。長子孟傳、中子孟醇皆侍行,死貶所。仲子孟堅以私史事對獄,掠治百餘日,除名,編管。孟津,其季也,至是亦抵罪,田園居第悉籍沒,一家殘破矣。
辛醜,敷文閣直學士王會複為尚書兵部侍郎。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癸醜,金南京大內火。
乙卯,金主命判大宗正事如上京,奉遷太祖、太宗梓宮。
乙醜,金主使正議大夫、守秘書監兼右諫議大夫李通、廣威將軍、充群牧副使耶律隆,來賀天申節。
丙寅,金主如大房山,營山陵。
六月,庚辰,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兼權參知政事鄭仲熊罷。
侍禦史董德元言:“仲熊素行貪穢,眾所共聞。舊在李光門下,贓汙狼籍,密令侄時中與背馳之黨日夕相通,招權納貨,幾天虛日。近者沈長卿以謗訕被鄉人訟送棘寺,而陳祖安最為長卿密交,仲熊令時中營救祖安,故言語文字,州縣並為隱匿,及至棘寺,得以脫免。”右正言王瑉言:“李光,誤國之大奸也,仲熊未第時,嚐托其門,光與之定交,沈長卿與光庶婢之子陳祖安為狎邪之友。如謗訕之事,仲熊特為救免,深恐啟後來狂言妄語之弊。”德元等又言:“近日大金遣使慶賀生辰,南北敦好已久,陛下屢降詔旨,館遇使客,務加周旋。仲熊既被旨押宴,對客蹇傲,略無和顏,酒行匆遽,頃刻而罷。誤國之深,莫甚於此,請即行罷黜,屏之遠方。”疏六上,仲熊亦求去,乃詔仲熊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職名依舊。
辛巳,尚書禮部侍郎兼權直學士院湯思退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丁亥,侍禦史兼侍講董德元試尚書吏部侍郎,右正言兼侍講王瑉試禮部侍郎。
丙戌,金主登寶昌門觀角牴,百姓縱觀。
乙未,金主命右丞相布薩思恭等奉遷山陵及迎永壽宮太後。
癸卯,詔改嶽州為純州,嶽陽軍為華容軍。
先是左朝散郎姚嶽言:“亂臣賊子侵叛,州郡不幸汙染其間,則當與之惟新。今嶽飛躬為叛亂以幹天誅,湖、湘、漢、沔,皆其生時提封之地,而巴陵郡獨為嶽州,以叛臣故地,又與姓同,顧莫之或改。”事下本路諸司。於是直秘閣、知荊南府孫汝翼等言:“按《水經》,汨水西徑羅縣,與純水合。羅縣,即今巴陵郡是也。純之為字,有純臣之義焉,其言純粹、純白、純常,皆靜一不雜之義,足以洗叛臣之汙。”故有是命。
嶽嚐為飛幕屬,至是自謂非飛之客,且乞改州名,士論鄙之。
秋,七月,戊申,宰執進吳疏決文字。帝曰:“行在刑獄,皆已蕃充,外路須令憲臣躬詣州縣,庶無冤濫。”
辛酉,金主如大房山,杖提舉營造官吏部尚書耶律安禮等。
甲戌,靜海軍節度使、安南都護交趾郡王李天祚,進封南平王。
乙亥,金主還京。八月,壬午,複之大房山。甲申,啟土,賜役夫人絹一匹;是日,還宮。
國子司業兼權直學士院沈虛中權兵部侍郎。
大理卿張柄權刑部侍郎。
丙戌,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講董德元參知政事。德元登第七年而執政,自呂蒙正以後所未有。
壬辰,權尚書刑部侍郎張柄充敷文閣待製、知潭州。柄,秦檜死黨也。時張浚謫居永州,檜猶忌浚,故俾柄與王召錫共察之。
甲午,金遣平章政事蕭玉迎祭祖宗梓宮於廣寧。
乙未,金增置教坊人數。
庚子,金主杖左宣徽使敬嗣暉、同知宣徽事烏居仁及尚食官。
九月,戊申,金平章政事張暉迎祭梓宮於宗州。
乙卯,金主謂宰臣及左司官曰:“朝廷之事,尤在慎密。昨授張中孚、趙慶襲官,除書未到,先已知之,皆汝等泄之也。敢複爾者,殺無赦。”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庚申,還宮。
丁卯,敷文閣直學士、提舉佑神觀秦塤試尚書禮部侍郎。
金主親迎梓宮及皇太後於沙流河,命左右持杖二束,跽太後前曰:“亮不孝,久失溫清,願痛笞之,不然,不自安。”太後掖起之,曰:“凡民間有子克家猶愛之,況我有子如此。”叱持杖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