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未,帝發平江府,以舟載徽宗皇帝,顯肅皇後幾筵而行。將發,召守臣章誼升舟奏事。上每旦乘輦詣幾筵前焚香,宿頓亦如之。
庚申,帝次常州。
淮西宣撫使劉光世乞在外宮觀。
先是議者謂光世昨退保當塗,幾誤大事,後雖有功,可以贖過,不宜仍握兵柄;又言其軍律不整,士卒恣橫。張浚自淮上歸,亦言光世沈酣酒色,不恤國事,語以恢複,意氣怫然,請賜罷斥以儆將帥,帝然之。光世聞之,乃引疾乞祠。帝曰:“光世軍皆驍銳,但主將不勤,月費錢米不資,皆出民之膏血,而不能訓練,使之赴功,甚可惜也。不抵將帥不可驕惰,若日沈迷於酒色之中,何以率三軍之士!”後三日,親筆答光世曰:“卿忠貫神明,功存社稷,朕方倚賴,以濟多艱。俟至建康,召卿奏事,其餘曲折,並俟麵言。”
時上賜諸將詔書,往往命浚擬進,未嚐易一字。
辛酉,帝發常州;壬戌,次呂城閘。
三月,癸亥朔,帝次丹陽縣。京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以親兵赴行在,遂衛帝如建康。
甲子,帝次鎮江府。權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以所部赴行在,詔沂中總領彈壓車駕巡幸一行事務。
拱衛大夫、和州防禦使、湖北、京西宣撫司都統製王貴落階官,為棣州防禦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賞功也。統製官、中侍大夫、武泰軍承宣使牛皋亦落階官,為建州觀察使。
乙醜,詔:“駐蹕及經由州縣,見欠紹興五年以前稅賦,並與除放。”
丁卯,尚書吏部侍郎呂祉試兵部尚書,升兼都督府參謀軍事;顯謨閣直學士梁汝嘉試戶部侍郎,仍兼巡幸都轉運使。
權戶部侍郎劉寧止權吏部侍郎。
己巳,帝發鎮江府,乘馬而行,晚,次下蜀鎮。
庚午,帝發道中,望幾筵轝輦在前,恐趣行頓撼,駐馬久之。晚,宿東陽鎮。
辛未,帝次建康府,賜百司休沐三日。
時行宮皆因張浚所修之舊,寢殿之後,庖圊皆無。上既駐蹕,加葺小屋數間,為宴居及宮人寢處之地。地無磚麵,室無丹雘。
壬申,詔:“軍旅方興,庶務日繁,若悉從相臣省決,即於軍事相妨。可除中書、門下省依舊外,其尚書省常陳事權從參知政事分治,合行事令張浚條具取旨。”浚奏:“欲張守治吏、禮、兵房,陳與義治戶、刑、工房。如已得旨合出告命敕劄,與合關內外官司及緊切批狀堂劄,臣依舊書押外,餘令參知政事通書。”從之。
癸酉,秘閣修撰、知建康府葉宗諤,率在府文武官入見。輔臣奏事畢,率百官詣幾筵殿焚香。手詔降建康府流罪已下囚及鬥殺情輕者,釋杖已下。建康府、太平、宣州紹興五年以前稅賦及五等戶今年身丁錢並放。又免建康府五等戶科敷一年,太平、宣州半年。
時中原遺民有自汴京來者,言劉豫自猊、麟敗後,意沮氣喪,其黨與攜貳,金人謂豫必不能立國,而民心日望王師之來。朝廷因是遂謀北伐。
嶽飛謂豫不足平,要當以十萬眾橫截金境,使敵不能援,勢孤自敗,則中原可複;張浚不以為然。會劉光世乞奉祠,飛乃見帝,請由商、虢取關陝、欲並統淮右之兵,帝問:“何時可畢?”飛曰:“期以三年。”帝曰:“朕駐蹕於此,以淮甸為屏蔽。若輟淮甸之兵,便能平定中原,朕亦何惜?第恐中原未複而淮甸失守,則行朝未得奠枕而臥也。”
丙子,召徽猷閣待製、提舉江州太平觀胡安國赴行在。
時安國上所纂《春秋傳》。翰林學士硃震乞降詔嘉獎,帝曰:“安國明於《春秋》之學,向來偶緣留程瑀而出,可召之。”張浚曰:“若安國,乃君子之過於厚耳;小人必須觀望求合,豈肯咈旨!”帝曰:“安國豈得為小人?俟其來,當置之講筵。”故有是命,仍用金字遞行。
賜都督府摧鋒軍統製韓京金束帶、戰袍、銀笴槍。
先是虔寇劉宣犯梅州,京引所部解圍,遂至惠州之河源,討軍賊曾袞,袞挺身出降,故有是賜。
丁醜,宰臣率文武百僚遙拜淵聖皇帝畢,詣常禦殿門進名奉慰。自是未祔廟皆如之。
同知樞密院事沈與求進知院事。
己卯,尊宣和皇後為皇太後。
先是帝諭輔臣曰:“宣和皇後春秋已高,朕朝夕思之,不遑安處。”翰林學士硃震,乃奏引唐建中故事,乞遙上寶冊,且言:“陛下雖從權宜,而退朝有高世之行,謂宜供張別殿,遣三公奉冊,以伸臣子之誌。冊藏有司,恭俟來歸。”詔禮官條具。太常少卿吳表臣請依嘉祐、治平故事,俟三年禮畢,檢舉施行。乃先降禦劄,播告中外焉。
起複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降授雄州防禦使、行營前護副軍都統製王彥複洪州觀察使、知邵州。解潛既罷,彥亦不自安,因乞持餘服,故有是命。
彥入辭,帝撫勞甚厚,曰:“以卿能牧民,故付卿便郡,行即召矣。”將行,又錫以金帶。詔彥軍並隸權主管馬軍司公事劉錡,於是錡始能成軍。
辛巳,鎮南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新兩浙西路安撫製置大使兼知臨安府呂頤浩為少保兼行宮留守。
頤浩比至臨安,處事甚有緒,豪右莫敢犯禁。時已命百司漸赴行在,所謂留守司,名存而已。
召觀文殿學士、提舉萬壽觀兼侍讀、行宮留守孟庾赴行在。
甲申,少保、護國、鎮安、保靜軍節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撫使劉光世為少保,仍三鎮舊節,充萬壽觀使、奉朝請,封榮國公。
時光世入見,再乞罷軍,且以所管金穀百萬獻於朝,乃以其兵屬都督府而有是命。張浚因分光世所部為六軍,令聽本府參謀軍事呂祉節製。
丁亥,通侍大夫、武康軍承宣使、行營左護軍前軍統製王德落階官,為相州觀察使。
劉光世既罷軍,都督府以德提舉訓練諸將軍馬,故優擢焉。
乙醜,禮部太常寺言:“今歲當行大禮,而郊天法物未備。國朝故事,仁宗皇祐五年南郊。嘉祐元年恭謝,四年祫祭,七年明堂,蓋嚐逾九年而不再郊。將來大禮,請合祭天地於明堂,祖宗並配,兼祀百神,於禮為便。”詔行明堂大禮,令有司條具以聞。
是春,金右監軍完顏昌居祁州,都監宗弼自黎陽歸燕山,完顏杲居雲中。尚書左丞高慶裔,以贓下大理寺。
夏,四月,壬辰朔,詔築太廟於建康,以臨安府太廟充本府聖祖殿。
甲午,少師、萬壽觀使劉光世,特許任便居住,從所請也。光世遂居溫州。
丙申,權主管侍衛馬軍司劉錡,奏以前護副軍及馬軍司,見在通為前、後、左、右、中軍及遊奕,凡六軍,每軍千人,共為十二將,從之。前護副軍,即八字軍。
丁酉,徽猷閣待製王倫、右朝請郎高公繪入辭。
倫自平江至建康,凡四召對。帝使倫謂金右副元帥魯國王昌曰:“河南之地,上國既不有,與其付劉豫,曷若見歸!”倫奉詔而去。帝因倫行,附進皇太後、淵聖皇帝黃金各二百兩。
中書言:“宇文虛中、硃弁奉使日久,宜有支賜以慰忠勤。”詔賜虛中黃金五十兩,綾、絹各五十匹,龍鳳茶十斤;弁黃金綾帛各三十兩匹,茶六斤。樞密使秦檜言:“孫傅、張叔夜家屬在金中甚貧,願因倫行有所賑給。”詔賜金如虛中之數。
壬寅,大常少卿吳表臣權尚書禮部侍郎。
丁未,太尉、湖北、京西宣撫使嶽飛,乞解官持餘服。
張浚嚐與飛論淮西事,浚曰:“王德,淮西軍所服,今欲以為都統製,而命呂祉為督府參議領之,何如?”飛曰;“德與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勢所必爭。呂尚書雖通才,然書生不習軍事,恐不足以服之。”浚曰:“張宣撫何如?”飛曰:“暴而寡謀,且瓊素所不服。”浚曰:“然則楊沂中耳。”飛曰:“沂中視德等耳,豈能馭之!”浚艴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飛曰:“都督以正問飛,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兵為念哉!”即日乞解兵柄歸廬墓,帝不許。
庚戌,命兵部侍郎張宗元權湖北、京西宣撫判官,往鄂州監嶽飛軍。
壬子,張浚辭往太平州、淮西視師。
浚因論劉光世以八千金為回易,沈與求曰:“臣聞光世之去,嚐語人以陶硃公自比,是誠可以致富矣。”浚等論範蠡之賢,人所難及,帝曰:“蠡固賢,朕謂於君臣之義猶未盡也。”
先是左司諫陳公輔請對,上因語及嶽飛所奏,公輔退,上書言:“昨親奉聖語,說及嶽飛前事,采諸人言,皆謂飛忠義可用。然飛本粗人,凡事終少委曲。臣度其心,往往謂大將或以兵為樂,坐延歲月,我必勝之。又以劉豫不足平,要當以十萬橫截金境,使金不能援,勢孤自敗,則中原必得。此亦是一說。陛下且當示以不疑,與之反複詰難,俟其無辭,然後令之曰:‘朝廷但欲先取河南,今淮東、淮西已有措置,而京西一麵,緩急賴卿。’飛豈敢拒命!前此朝綱不振,諸將皆有易心,如劉光世雖罷,而更寵以少師,坐享富貴,諸將皆謂朝廷賞罰不明。臣乞俟張浚自淮西歸,若見得光世怯懦不法,當明著其罪,使天下知之,亦可以警諸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