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4(2 / 3)

“是的!是的!”秦振宇打斷了王子非的話頭,“我們確該在這些家夥身上花費些錢鈔”,他話鋒一轉,“可是,我們剛剛起家,每一塊錢都來之不易,我們養不起,也不能養!我們的董事們要起煤來,胃口大得很;掏起錢來,手就在口袋裏直哆嗦,唉……”

近幾個月來,秦振宇心情煩躁得很。初到礦區時的驕橫、狂傲、自信,被嚴酷現實的猛烈衝擊掠去了大半。他的心一步步沉下來,冷下來,甚至有了些受騙上當的感覺——他自己也為這倒黴的公司投資二十萬!這幾乎是他前半生的全部積蓄。

剛踏上這塊土地,他的心像雨後的藍天一樣高遠、開闊,仿佛整個世界是為他的存在而設置的。第一次踏上這座振亞修建的經理樓,他在心裏便暗對自己說,他要征服這塊土地,並把這塊土地作為最初的基石,建起事業的大廈。他選中了王子非做礦長。王子非在振亞時便做過總礦師,有豐富的管理經驗,他破格留用了他,而把董事會派來的礦長趕回了上海。王子非自然感激涕零,做起事來更加認真負責。正是在他的建議下,公司接辦後即行整頓,壓縮了龐雜的機構和大量不必要的開支,並在管理上實行了包工櫃製,把以往礦方直接管理生產勞工,改為各包工櫃管理。一個有實力、有威望的人,包下一條巷道的開掘或者一塊煤層的開采,礦方隻認一個人講話,既減緩了資方和勞工的直接衝突,又節約了精力、時間,生產效率也大大提高了。這些,都使秦振宇感到滿意。

但是,對用一筆錢交結當地土豪劣紳,秦振宇十分反感。王子非提了幾次,秦振宇均婉言回絕了。以他多年做買辦的經驗,此類開支純屬浪費。在德、日、英的企業裏,他均很少碰到地方上的麻煩。不料,待到他來辦礦,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現在看來,王子非是對的。

秦振宇頹然坐倒在轉椅上,長長噓了口氣,又點燃了一支雪茄。

“子非兄,現在我們來算算細賬吧!收買或賠償塌陷土地,以我們實測的三千畝計,每畝八元,需洋兩萬五千餘。交際打點各方土地,也需幾千。另外,添置、更新礦井設備,費洋更巨。而我們手頭可供調撥的僅有兩萬餘,加之日前銷煤盈利一萬九千,總數也就是四萬塊的樣子。如此下去,公司隻有關門大吉。”

王子非道:“這隻是事情的一麵。另一麵,煤價看漲,南方混戰,南煤難以抵滬,隻要我們地下的煤能采得出,運得出,年底,經濟形勢會出現轉機,這一點總經理盡可放心。”

秦振宇點點頭,認可了王子非的分析,轉而又焦慮地道:“可這四萬我們也不能一下子用光,手頭無錢,是難以應付意外之變的。”

王子非笑而不答,起身推開身邊的窗戶,深深吸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秦振宇道:“久旱無雨,今年的夏收怕是沒指望了!總經理,您說呢?”

秦振宇疑惑地望著王子非:“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子非一笑避之,又未回答,轉而道:“民國五年,振亞煤炭路運受阻,銀根吃緊,公司兩次削減窯工工資,最後竟以煤票抵作工資,而窯工並未群起反抗。”

“原因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