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黃時71(1 / 1)

雪畫

兗州城外農莊有個書生叫柳應寒。

柳應寒家貧,仕途又頗不得意。自恃畫得一手好畫,卻無人賞識。常自唉自歎,恨無知音。

一日,他歇息母壟,迎麵走來個書生,長得白白淨淨,眉含英氣。書生見他滿麵憂鬱,便坐下和他攀談起來,柳應寒向書生訴說功名不就的苦惱,書生好言相勸,句旬都說在他心坎上。知己難求,他遂邀書生到寒舍小坐。

柳應寒弄了兩個小菜,欲去買酒,書生說不用了,從腰間摸出一個葫蘆,斟起酒來,頓覺香氣撲鼻,令人生津。應寒從沒蠍過如此佳釀,遂開懷暢飲。席間得知書生姓白名如雪,生於富豪之家,因不忍家父嚴管,負氣離家的。

莊寒說:“仁兄若不嫌我家寒,就此住下如何?”

白如雪說:“好。”

兩人暢飲之時,門外飄起雪花。

自如雪讚:“好雪!”,便磨墨展紙,畫了幾幅鬆、竹、梅圖,信筆之時,應寒已知書生功底非同小可,潑墨大膽,非常人所為。可如雪擱筆之後,應寒看來看去總覺得幾幅畫少了一種氣韻。在他愣神之時,自如雪已跨出門外,從雪地抓了個雪團回來,放到白瓷碗中,用H一嗬,頃刻,雪團融化成水。自如雪淨了筆,蘸上雪水,在畫上圈圈點點、任意揮灑,幾幅畫上立時雪花片片,靜中有動。雪梅、雪鬆、雪竹,頓時有了神韻。“真是神來之筆、神來之筆,仁兄莫非神人也。”柳應寒讚歎。自如雪說:“這有何難,你也能畫。隻不過是你平時不知個中訣竅罷了。”便叫應寒試試。應寒將信將疑,摸過紙筆,效仿起來,果真不假,清水落到紙上便成了飛雪。

翌日,白如雪囑柳應寒將畫皆以他自己的名義拿去賣。柳應寒說:“這樣不妥吧?”如雪道:“我隻求活得逍遙自在,名利於我無用,而你需擺脫眼下處境。”應寒也就不再推辭,他來到集市,將畫懸於一店鋪壁,頃時就圍攏了許多人,讚不絕口,爭相購買。

應寒得了好些銀兩,很是欣喜。便又買了好酒好菜,回家和如雪暢飲起來。席後,他乘著酒興又作了好多雪景圖,如雪也在一旁連連讚好。

他將畫拿到集市,又被人搶購一空。

此後,兩人常在一起交流畫藝,柳應寒大有長進,很快就和自如雪齊肩了。

柳應寒的孛;氣漸漸大了起來。他的雪景畫一時被商賈爭相收藏。

欽差大臣李相亭巡視永州,聞應寒之畫名,特意召見,柳應寒當場表演畫藝,所畫《雪荷》,甚得李臣相賞識。古往畫人畫荷,要麼是夏日豔荷,要麼是秋日殘荷,他卻畫冬日之荷。冬荷也是殘荷,可他筆下之荷,潑墨淋漓酣暢,淺深層次皆以墨濃淡分之。荷葉雖萎,襯以雪景,並無絲毫蕭條敗落之氣。蓮梗裹雪,更顯荷之冰清玉潔。整個畫麵隻有黑白二色,一方朱印又使畫麵免去冷清壓抑之感,生動異常。得知他仍無功名,李臣相便封他一個小官,在縣衙混口飯吃。

得知此訊,白如雪也甚是為他高興。

後來,永州縣令擢升,得李相亭引薦,柳應寒被封為一縣之主。

當上縣令後,柳應寒就很少回去和自如雪敘談了,隻是時常托人捎些銀子回去。

一天,一個衙役跑到大堂,對柳應寒說:“大人,有一人在街頭賣畫,全是仿你的畫風,有損大人聲譽,請查訪。”

柳應寒從官轎下來,發現賣畫者竟是自如雪。他說:“哎呀,原來是白兄,缺錢花向我說一聲不就行了,何苦出來賣畫呢?”

自如雪道:“我賣畫又不是為了錢,隻是找個樂兒。”

柳應寒叫他快收了畫攤,跟他到縣衙敘敘,自如雪怎麼也不應。柳應寒很是不悅,隻好打道回府。

一連幾日,白如雪都來縣城賣畫。

這天,來了個衙役,二話不說將自如雪的畫攤踢翻了,說他冒仿縣太爺手筆,騙取錢財,不容白如雪分辯,就將其綁了,打進監獄。

不幾日,永州降了一場大雪。柳應寒在府上獨自暢飲,乘著酒興,作了一幅瑞雪豐年圖:座座村落,盡披銀裝,柴門紅燈,玉樹雪牆,一片祥和之氣。隱喻皇恩浩蕩,恩澤山河。柳應寒搖頭晃腦自我欣賞一番,甚是滿意。當下差人冒雪送往京城,希望得到皇上賞識。

皇上聽說永州縣令畫界名流柳應寒雪天送來雪畫,很是高興。可待他展開畫軸,不禁氣得胡須直抖——此畫哪有什麼雪景,卻見幢幢茅舍,腐草淒淒,禿樹枯枝,顯得萬般荒涼。分明是譏諷當今皇上昏庸無能。

是日,柳應寒正在備案,忽覺脖下一陣冰涼,他好生蹊蹺。一抬頭,滿堂飄著雪花。再細看,雪花卻是從他所作的幾幅雪畫上飄落,頃刻之間,畫上之雪已落盡,蕭索之氣令他不寒而栗!驀然,他想起自己獻給皇上的那幅瑞雪圖,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古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