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別自是永常在(1 / 2)

一連好幾天我在院子裏見到潘嶽,他剛想上前打招呼,我就一抬臉走了,假裝沒看見。這眼看潘嶽就要回中牟了,其實他家離滎陽也不遠,一日的車程就到了,他之前沒事也老來滎陽轉悠,我雖然氣不過他見我遇險也不擔心,但臨離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麵,也就放下了心中恩怨,但是還是放不下顏麵去跟他告別。

這日黃昏時分,我鬱悶難舒,自己一人在荷塘裏泛了小舟,荷塘裏荷葉緊密相挨,我采了朵蓮拿在手上,快入夜的清涼隨風而來,一下子心情好了許多。

“蓉姬。”是潘嶽那清脆的聲音,我轉身向四周看,隻見一人傲立岸邊,月白色的輕衫鬆垮的披在身上,正好配著剛升起的月亮,像是從月宮中出來的仙人一樣。你說,是廣寒宮的嫦娥仙子美還是你潘嶽美呢?

“安仁。”我的手不自覺的轉著蓮花柄,這一次我無處可逃,隻能呆在舟低下頭不去看他。

他施展輕功上了小舟,立在船頭拿過我手裏蓮花別到自己發裏,坐下來雙手托起我的頭,輕啟朱唇:“你看這清水芙蓉比檀奴如何?”

月光下,他個大男人戴了朵蓮花在頭上卻絲毫沒有違和感,我不禁笑出聲來:“你這是出賣美色。”

他也笑了:“出賣美色又如何?我隻為博美人一笑。”

我突然又想起那日我從山中回來,他攜了南兒在此處賞棠棣:“你美人那樣多,又哪缺我這一個?”

“我潘嶽在這發誓,今生隻會娶你一人,敬你愛你,如有食言天打雷劈!”他這誓言意味著什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天晚上,月光下,那個戴了朵蓮花的玉人兒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我還總拿他那時候的傻樣子嘲笑於他。

潘嶽離開那天我折了枝棠棣叫綠珠送了去,我不忍見這種場麵,傷離別,自是不知下次相逢何時,黯然神傷。

不久綠珠送了潘嶽回來,見我趴在榻上抹眼淚,急忙倒了杯水給我,我看見她進門時候手裏拿了隻木瓜,給我倒水便放在了桌上。

“潘嶽可走了?”我坐起身來用手帕擦了淚。

“走了,拿著小姐送去的棠棣枝呆了很久,一直望著咱們門口,等小姐出現呢,含著淚走的。啊,對,潘公子讓我把這木瓜給小姐。綠珠不明白什麼意思,潘公子說把它給小姐,小姐自會明白。我路上想啊,小姐你這麼笨,連我都想不到你怎麼會想得到呢?就悄悄問了大小姐。。。”綠珠突然紅了臉,我皺起眉頭,眼前這丫頭詭異的扭捏起來。

“說了什麼?”如果我不問下去,我看她是不會告訴我了。

“大小姐說這木瓜有豐乳之功效,潘公子之意乃是…。”我聽了立刻從榻上跳起來,看看自己的前胸,這,這潘嶽!

嫌我貧瘠麼?我還小好吧!等我長大了,定是個好身形,美姿儀。走著瞧!我惱羞成怒,兩步上前從桌上抓起木瓜,正要摔,又憶起潘嶽玉蓮花般的麵容,收回高舉的手,呆呆的盯著木瓜,突然想起了什麼。

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潘嶽,永以為好。不過奇怪,哪本醫藥典著裏有說木瓜有豐乳之效的?南兒是從哪裏聽說的?鮮卑?晉泰始元年十二月

大雪壓彎了我的湘妃竹,埋了我心愛的棠棣花,我披了件赤狐裘披風走出屋來。一隻白胖的信鴿撲騰著翅膀落進院子。我走上前,從它的小細腿上係著的小竹筒裏拿出封信來,淨白的紙上用雋秀的小楷寫著:“已達琅琊,平安,勿念。”

自上次離別已有八年,我與潘嶽就一直用書信往來,此次他跟隨潘伯伯到琅琊上任少不了一番曆練,男孩子家長大了,也是該在仕途上走走了。

前些年哥哥娶了河陽李家的小姐,哥哥本是愛慕一漁家女子,那女子我見過,喚作婉娘,是個機靈鬼,靈巧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沒有一絲世俗的幽怨氣,好生叫人喜歡。一開始哥哥十分不願意娶李家小姐,跟爹爹鬧了很多次,可是爹爹自是不願意讓一個漁家女子過門做未來楊府的當家祖母,勸哥哥說大不了日後納了那個婉娘做妾,可是哥哥不從,說什麼全天下他隻愛婉娘一人,若是不能娶婉娘為妻,他就今生不娶了。爹爹一怒之下就把哥哥關了起來。姐姐跟我勸爹爹什麼也沒用,隻能看著哥哥每天在房裏咆哮打砸,一點辦法也沒有。這些年姐姐給我講了很多她從小生活的那個地方的故事,那地方是鮮卑的一個小村莊,叫做北京,姐姐說,這要是在北京是犯法的,在他們那裏主張婚姻自主,無論男孩女孩都可以自由戀愛,愛自己喜歡的人,並且有一個叫什麼婚姻法的可以保護他們的婚姻,那裏的男人隻可以有一個妻子。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姐姐還是沒有嫁人的原因,姐姐說她一定要嫁給一個她愛也愛她,並且隻娶她一人的男人。我看著濤濤不絕的姐姐,真想去看看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