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世上沒有如果的事,一旦命運為你決定了走哪條路,就算刀山火海也要邁下去,而唯一可以改變的便是怎樣把這條路走得更精彩,更對得起自己。鳴雁,我知你必嫉恨這十八年來在宮中的爾虞我詐、草木皆兵,以及六王在宮中與你的爭鋒相對、處處為敵。如今皇上徹查的文書已下,你若。。。”她拉住他的衣袖抬臉殷切道,“你願不願聽我一句勸,放過六王?”
——也,放過自己。墨玉咬唇望著他,心擂如鼓,全然地等待著他足以扭轉乾坤的一句話。
“為什麼你要替他求情?”八王臉色變冷,眼中瑩光閃爍,晶亮耀眼地愈發不真實。
“因為當年還雁足以全盤扳倒他,而最終卻出乎意料地放過了他。因為,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一切成敗得失全憑從哪個角度看待。當年若是挑明了呈報皇上,雖墨妃大仇能夠得以雪恥,但六王、皇後一脈牽連眾多,稍有不慎便是一場腥風血雨,足可動搖國之根本。”
“難道我的一舉一動都要為大局著想,三番五次地思忖考量才能付諸行動?”八王憤然,揮開袖子道:“步步為營的生活我過了十八年,如今我隻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六王心懷不軌意欲除我在先,傷你在後,我不會放過他。”
她哪裏見過溫文和善的八王如此動怒,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她連連搖頭欲再勸說,卻見八王已然邁下了亭榭。他走了幾步路又停了下來,站定轉身看了她一眼,眸光中依稀透出了無盡的蒼涼淒愴,似是秋盡時分已經悄然遠去的飛鳥一般,掠過她的肩頭,恍惚地拂過她的眉間心上。
“墨玉,在你眼中從來隻有墨還雁,就連你為我擋那一劍也是為了他。在所有人心裏,亦隻有他墨衣青鳳,從來沒有我皇甫鳴雁。”
沉重的歎息聲隨風飄來,又悄然無聲地散在了天地間。墨玉鬆開了被自己捏得死緊的雙手,把臉龐深深埋入榻上的薄裘軟被之中,許久沒有動一動。
==================================
翌日。王府別苑內的西廂房中,一華服男子正端坐桌前獨自擺弄著水晶棋盤。一道青影從窗口飄入,眨眼間已然坐在了男子的對麵。
“你下次可否堂堂正正地走進來?”男子聲音清朗不失貴氣,可乍一聽來卻略帶疲憊,似是幾天幾夜未能好好就寢一般。
“若你想我被人發現的話,我一定遵命。”來人用手指夾起一枚白子,靈氣逼人的目光簡約掃過棋盤,朱唇一勾,素手隨即在一堆黑子中落下,“從對弈的手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思想與心境,這兩年你的確被磨礪了不少。”
男子嗤笑自嘲道:“可憐我惡名在外,什麼都沒做卻還要背上黑鍋。你聽聽外頭都傳些什麼,隻差沒指名道姓說是我六王爺策劃的行刺了。”
青衣人撫了撫胸前的長發,一邊專注地盯著棋盤一邊漫不經心道:“若是說什麼都沒做,可是任誰都不會相信的。你的手段我也見識過,要說一個人這把年紀了還要轉性大概也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交,撞傷了腦子罷。”
“你這張嘴!”六王頗有些氣惱地瞪了那人一眼,本來舒緩的下棋心情一下子全都給攪沒了。他扔了棋子負手起身,麵上露出令人肅然起敬的神色,隻聽他深深歎了口氣道:“在那紅瓦深牆之中,又有誰真沒些手段呢。表麵上越是乖巧無害的,才越是真正狠辣厲害的角色。”
青衣人聞言眼神一黯,幽幽問道:“火藥之事,到底與你有沒有牽連?”
“我昨日已在傳書中交代得一清二楚,兩年前我的黨派羽翼被剪,隻能閉門韜光養晦,又怎麼有那個閑暇去結黨營私?”
“口說無憑。再加上這次的行刺事件對你極為不利,你就等著被傳回天都罷。”
六王微怒,轉身正欲辯解,卻見青衣人悠然淡定地取過他盒中的一粒黑子輕輕放在棋盤一角,原本死寂的對峙局麵突然出現了一絲生氣。六王啞然,驚訝抬頭,立時對上了一對流光溢轉的玉眸。
“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當真想清楚了?”
麗顏淺笑,隱隱地卻透出一股心傷。“是啊,不能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