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貞……我帶你去揚州……去找杜易尚……我替你出氣……”他抱著毫無知覺的她,許著再也不可能實現的諾言,淚,潸然下,一滴一滴,灑到懷裏蒼白的臉兒上。
恍然地,她的睫毛動了動……
下雨了嗎?
她這樣想著,然後,睜開眼……
“……我還要送你回家……對,你應該回家……你根本就不應該出這趟門……”如果她不離開家門,就不會受這麼多苦,如果不離開家門,也不會這樣傷心地離開人世……
“你說什麼呢?”
一個有點虛弱地聲音這樣說。
“我說——”
刹那間,他的聲音同身體一起僵住。腦袋一點一點低下來,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
“你——你——你——”蒼天見憐,這是他唯一能發出來的聲音了!
“哭得這麼醜……”她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淚,一顆心被這些淚浸泡得飽滿而溫暖,昨夜被淚水帶走的五髒六腑,仿佛經由他的淚,又回到了身體裏麵。整個人被一種強大的震撼充實,自己竟然也有了種欲哭的衝動,她看著麵前這張淚光淋漓的臉,柔聲問,“你是為我哭嗎?”
“什麼啊?!”程幻很沒麵子地別過臉,慌忙拿袖子擦擦眼睛,聲音依然沙啞,嘴卻又硬了起來,“這裏風大,眼裏剛剛進了沙子!”
“你怎麼來了?”乘貞放過他,換另外一個問題。
“送你回家。”被人看到了最不願讓人看到的一麵,程幻的臉色很不好看,而且,更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你為什麼躺在這裏?”害他以為她出了事,亂傷心了一把。
“我……”她回憶了一下,“好像是餓了……騎著騎著,忽然眼前一黑,就這樣了。唔,摔下馬了!我這肩頭好痛,還有腰,還有腿……”她皺起整張臉,覺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我餓了……好餓好餓。”
“你在哪兒暈不好?”程幻抱起她,舉目遠眺,“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暈倒還能挑地方嗎?”乘貞白了他一眼,一場口舌之爭又要鬥起,不過,看到他那雙紅腫的眼睛,所有的憤怒或者不快之類的種種情緒,都被風吹到了九霄雲外……他追上了她,以為她出了事,哭成那個樣子……而且這樣被他抱著真的很舒服……她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軟軟地把頭靠在他肩上……
啊,這個懷抱、這個懷抱……跟她夢見的一樣溫暖、一樣舒服啊!
淡淡秋風裏,她嗅到他的氣息……他的脖頸就在她的麵前,溫涼的皮膚的溫度,似乎也能透過風吹到她臉上……她的臉忍不住紅了……
“看來隻有在這裏過夜了。”程幻做出決定,“那邊有個山洞,你先在那兒歇歇。”
“哦。”她的聲音分外地乖巧。
山洞倒也寬敞,程幻先把乘貞輕輕地放下來,就近擄了一大堆幹草,在地上勻勻地鋪好,隨後,脫下外衫,蓋在草上,把乘貞抱上去,再把那顆夜明珠塞給她,“你拿著這個,我去弄點幹柴。”
“你別走遠哦……”
“知道了。”他答應著,還不忘加一句,“膽小鬼。”
被他這樣說一句,心頭竟然滑過一波甜蜜。她握著那顆珠子,安安靜靜地在山洞裏等他回來。
夜色越來越濃,珠子的光芒慢慢地亮起。
程幻撿了幹柴,順便在人家菜地裏挖了幾隻番薯,並且,拜那八卦步法所賜,輕而易舉地捉了隻野兔。山洞比較隱秘,但是一點亮光在黑暗十分明顯。
看著那一點光,程幻忽然覺得十分溫暖。
因為那團光芒裏,有個人等著他回去。
很快地,香噴噴的番薯已經熟了,火上的兔肉也開始散發出香氣。
“唔,唔,好燙,好燙……”已經餓得發昏的乘貞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隻剛從火堆裏扒出來的番薯,卻又立馬燙得扔在地上,抱著被燙疼的手猛地吹氣。
程幻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待那番薯稍稍涼了些,拿起一隻剝開來,一股濃香,登時撲鼻,“喏。”他遞給她。
“我……我肩膀痛……”她低下頭,眼珠子亂轉。
“我喂你。”他果然送到她嘴邊,看著她一口口咬下去。
火光掩映下,她的臉通紅。
幹燥的柴火發出“啪啪”的聲響,兔子身上的油滴在火堆,滋滋作響……她的心裏飽含了滿腔滿腹的甜蜜汁液,幾乎忍不住要流溢出來。最喜歡他喂她吃東西的樣子,那樣專注,火光下,他的鼻梁挺直,眼睛明亮,那溫柔的眼神,她隻要看一眼,整個人便要融化掉……
“喂,你為什麼來?”
甜蜜的氣氛裏,她問。
“送你回家啊。”
“你不是做了齊言喻的跟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