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了,兄弟。”無方很快地放了手,“原來你不會武功。”緊要關頭,他忽然想到萬一對方派來的是位武林高手,搶了東西就跑,這裏又是萬金宗的地盤,他這個“賭神”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不過,很好,眼前這小子似乎一點兒武功底子也沒有,這倒叫無方大大地寬了心,他把那塊織錦圖攤開在桌麵上,笑吟吟問道:“你這樣造個假的給她,她生你的氣怎麼辦?”
“噓——”程幻連忙左右看了看,“小聲點!隻要大俠您不說,這天下還有誰知道?!”一麵拿著那麵錦,仔細地看了一遍。
蘇氏織錦回文圖,單單看上去,仿佛是些互不關聯的字,然後,就在左、右、上、下之間,隱隱藏詩千餘首。隻是時代久遠,誰也沒能親自解出來過。背一篇文章容易,背下這近千個相互無關的字,卻更是神傷。程幻一麵默記,一麵提筆大致在紙下抄下十個字,以明方位。
無方見他眉頭緊皺,額上隱隱泛出細汗,看得這般認真,心裏忍不住有點懸,“我說,你不會是想把它背下來吧?”
“你覺得可能嗎?”百忙中,程幻白了他一眼,單手把那隻箱子推到他麵前,“喏,你看看!”
無方一麵打開箱子,細細看那箱寶貝,一麵笑道:“誰要真能看一遍把它記下來,我可真服了他了!”他心裏真正想說的話是:像你這樣會把家底掏出來哄女人的敗家子,那就更別想啦!“你叫什麼名字?”不知道是哪家大戶裏生出來的啊,就這樣白白把傳家寶給了人。
“程幻。”他隨口答,眼神迅速地掠過一行行字,用盡全力將它們銘刻在大腦裏。
“程幻哪……”無方閑閑地接過話,注意力被一枚巨大的金剛石吸引過去。
程幻。這兩個字,無方應該記住的。
就是這兩個字,把“蘇氏蕙若蘭織錦回文”舉世無雙的神話打破了。美麗的九王妃收到這樣一份禮物,十分高興。不過很快地,便有人傳說一個名叫齊仁豐的相士已經破解了,找出一千七百五十首藏詩。
好容易弄了個府尹當當的無方公子,還沒有過夠官癮,便被抄家罷官。
因為——
怎麼可能有人比聰明絕頂的九王妃更早解出呢?!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無方獻上的,是假的!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我們還是來說說現在吧。
無方公子背著他原封不動的,帶著他大大小小四五箱子財寶,得意洋洋地上京去了。如意賭坊的雅間內,程幻趕緊寫下方才速記下的一個個方塊字。
這麼近千個毫無關聯的字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內寫出來,他還真怕一個不小心,就忘了個把兩個!
頭腦劇烈運轉勞累度,真的會比身體上的勞累強很多,程幻額頭的細汗,已經升格為汗珠。好不容易,當他把整篇寫完的時候,汗水已經濕透重衣。
“呼!”他吐出一口長氣,拂去一頭一臉的汗,忍不住低低罵了一句,“簡直要短壽三年!”
然而不管短不短壽,任務總算完成了。一直壓在身上的重擔在停筆的那一刻消失無蹤,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手裏的筆一扔,拿著那張紙準備回別院複命。
出了幽靜的雅間,穿過一道走廊,深秋的風吹在濕透的衣服上,程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體貼的賭場夥計提著燈籠在他的前方引路,昏黃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有幾分忽明忽暗的意思。就在這有些恍惚的光線裏,程幻忽然瞧見了一個人影。
一個嬌小的人影,在燈籠的光圈之外,很快地掀開前方的簾子,進入燈火輝煌、人聲嘈雜的大堂。
在掀簾的那一刹那,大堂的燈光水一樣泄出來,把那個人的背影襯得無比清晰。程幻好像聽見身體深處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想也沒想,他衝了上去。
喧鬧的大堂人頭攢動,程幻卻聽得見自己心跳,一切聲響都淡去,隻聽到自己呼呼作響的喘息聲,燈光明亮,人頭湧動間,那個人影到了門口——
八卦步法在此時忽然變得無比神妙,他感覺自己快得像要飛了起來,在那人影離開大門之間,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豁然回頭——
那一張白蓮花似的臉——
笑容像花兒一樣在他臉上綻放,他舒了一口氣——那麼舒服地舒了一口氣,如果說寫完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此時此刻,他已經像是連自己的重量都不存在了。他握著她的手臂,除了那一味如柳絮般紛飛了整個心房的歡喜,竟然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自己問:“你……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