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牧羊人生(2 / 3)

由牧羊到牧民、治國,這似乎是那個時代常用的比喻。“民牧”一詞用來指治理人民之人。《陳書·世祖紀》天嘉六年詔:“聯自居民牧之重,托在王公讓,顧其寡昧,鬱於治道。”此為帝王以“民牧”自稱,後多用以稱州郡等地方長官。牧夫、牧伯、牧守、牧宰、牧師等也都與民牧一樣,指州郡的長官。當然,這和封建社會初期經濟發展是相符的。《列子·楊朱篇》記載了楊朱和梁王談論治國安邦的一段辯論:“楊朱見梁王,言治天下如運諸掌。梁王曰:‘先生有一妻一妾而不能治,三畝之園而不能芸,而言治天下如運諸掌,何也?’對曰:‘臣見牧羊者百羊而群,使五尺童子荷筆而隨之,欲東而東,欲西而西。使堯牽一羊,舜荷筆而隨之,則不能前矣。’”牧羊與牧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有相似之處的,所以人們常將這二者相比。正因為如此,當黃帝夢見一個“驅羊萬群”之人時,相信此人定能“牧民為善”,於是遍尋天下,得力牧於大澤,進以為將(《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述)。

如果說力牧隻是傳說中的人物,那麼卜式就是現實中的力牧。和卜式同時代的司馬遷在《史記·平準書》中將卜式與桑弘羊等名臣並列為漢武帝朝的台柱式人物,這是很高的、但也是很公正的評價。不過,《漢書》對卜式等人的評價卻不高。《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讚》曾這樣評道:“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遠跡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言語間露出對牧羊、牧豬的蔑視,此論是狹隘的,對卜式等人來說也不太公允。實際上,卜式的地位,並不隻是因為所謂的時機,而是和他的牧羊有直接關係。卜式的治民之論直接取譬於他的牧羊實踐,所以被漢武帝讚賞。

相傳卜式曾寫過《卜式養羊法》一書,但後世並無流傳,隻是在《齊民要術》中,賈思勰多次提到“卜式雲”等語。可能《卜式養羊法》在北朝前長期的亂世中與其他一些失傳的古農書歸於同樣的命運,而在北魏時,《齊民要術》的著者賈思勰對當時民間所流傳的卜式養羊法進行了整理和繼承,故而其著作中有“卜式雲”語。

(二)蘇武——北海牧羊十九載

蘇武,西漢杜陵人。武帝天漢元年以中郎將出使匈奴,不料被扣留。匈奴單於脅迫其投降,蘇武堅決不屈。於是被流放到北海(今貝加爾湖)無人處放牧羝羊(公羊),“羝乳乃得歸”,即等到公羊產奶才放他回還。(《前漢書·蘇武傳》)蘇武仗持漢節,北海牧羊十九載,渴飲雪而饑食草籽,甚至以毛氈為食。十九年中,象征漢帝國的漢節其旄盡落,而蘇武仍然矢誌不渝。一直到昭帝與匈奴和親時,蘇武才得以歸漢。史載蘇武“始以強壯出,及還,須發盡白。”據說漢使到匈奴時,得知蘇武尚在,於是詐稱漢皇帝在上林苑射雁時,得到了蘇武係在雁足上的帛書,知道蘇武在某澤中。這時匈奴方才承認蘇武尚在人世,並遣蘇武回國。蘇武回來後拜為典屬國,宣帝時賜爵關內侯。

後世之人多有以詩、賦、畫讚頌蘇武之愛國氣節者。宋代文天祥作《詠羊》詩雲:“……出都不失成君義,跪乳能知報母情。千載匈奴多牧養,堅持苦節漢蘇卿。”此詩題為《詠羊》,實際是在讚賞蘇武。史載李陵曾勸降蘇武,蘇武說:“武父子之功德,皆為陛下(武帝)所成就……兄弟親近,常願肝腦塗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雖在他鄉,且身陷困境,卻念念不忘自己的君王,這就是蘇武人格的感人之處。當蘇武曆經艱苦、完節歸來時,武帝已長眠茂陵。昭帝“詔武奉一大牢謁武帝園廟”,以償其故君之思。詩中“出都不失成君義”說的正是此情。前麵說過,羔羊跪乳其母,是知禮、至孝的象征,故詩人以“跪乳能知報母情”喻蘇武思念故君、心向故國的赤誠。後兩句進一步點明主題。文天祥本人也是一個與蘇武一樣有著民族氣節的愛國誌士。他曾受命與元軍談判,被扣留,但寧死不降,他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成為表達愛國之情的千古名句。所以,文天祥的這首詩實際也是借古人以銘誌,激勵自己的愛國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