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愛的火海
一
迪斯科樂曲狂轟濫炸之後,劉驪雲的耳膜還在嗡嗡作響。一群瘋狂的紅男綠女,喘著粗氣,回到各自的席位上,吆三喝四,猛喝啤酒和飲料,餘興未盡地高談闊論。劉驪雲靜靜地坐在大廳的角落,細細地品著毛尖茶,打量著這群新新人類。今晚,他跟妻子姚倩倩拌了幾句嘴,懷著滿肚子鬱悶之氣,鬼使神差地邁進了這家“皇冠”歌舞廳。他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雖說市文聯經常舉辦這樣那樣的社交活動,當然不乏舞會,但他生性好靜,不善交際,很少參加。
音樂聲又響起來了,是一支慢三步的舞曲。
“先生,能請你跳一曲嗎?”她像一片輕飄的雲,飄然來到他的麵前,彬彬有禮地向他發出邀請。在柔和的燈光下,她是那樣的嬌美。一襲白色的拖地長裙,一件半透明的挑花短衫,襯出她柔美的曲線,苗條豐盈的體態。他無法拒絕美的誘惑。
相形之下,劉驪雲的舞步笨拙極了,好幾次差點踩了她的腳。而她,反成了領舞的,帶著他自如地進進退退,漸漸地協調起來。望著他臉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她莞爾一笑,說:“幹嗎那麼緊張呢?放鬆點,放鬆點……對,就這樣,很好,很好!”
他們就這樣相識了。
當兩人坐在大廳一角的茶幾旁邊,已經全然沒有了陌生感。劉驪雲發覺,她的坐姿很美,側挺著腰身,兩腳很得體地交叉,兩手輕輕地按放在右大腿上,臉龐露出微微的燦然的笑意。看得出,她很有教養。她打量著他,長長的睫毛一眨,說:“先生,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麵?”
劉驪雲驚詫了,在腦海中怎麼搜尋,都不能勾起記憶。她卻自個笑了起來,笑聲不很脆,卻很悅耳:“咯咯,我想起來了!我在一本書的封麵上見過你——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榴州市有名的大作家:劉驪雲!”
劉驪雲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我叫藍雁,看過你的好幾部小說,是你的追星族——啊,崇拜者!”她說,“認識你,真感到高興!”說著,很主動地伸出了纖纖玉手。
握著藍雁棉軟溫暖的小手,劉驪雲有一種輕微觸電的麻酥酥的感覺。這種感覺,十分陌生,十分遙遠了!二十多年前,與夫人戀愛的時候,在民族學院的相思湖畔,在那個灑滿清輝的月夜裏,在那棵相思樹下,他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先生,能不能給我題幾個字,簽個大名?”
藍雁不失禮貌地把手抽了回來,劉驪雲這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態,臉上騰起了一陣麻麻的辣。幸虧藍雁隻顧從坤包裏掏出日記本,沒看到他的尷尬相。他似乎無法拒絕藍雁的請求,接過了日記本,掏出了鋼筆。
這是一本粉紅色緞麵日記本,很漂亮。打開扉頁,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娟秀的大字:“心靈獨白”。也許,裏麵藏匿著女孩兒家許多粉紅色的記憶和秘密。劉驪雲微微一笑,在裏麵的空頁上題寫了一段話:“美是陽光,溫暖了潮濕的心,並照亮世界!”接著,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晚,他們談得十分投緣。從中外名著,談到商海風雲,從美國第43任總統大選,談到因特網,劉驪雲發現,藍雁的知識麵非常廣泛,且不乏見地。他自認作為一個作家,自己的洞察力並不比常人差,可是,一直未能猜測出這個女孩兒的身份。
“聽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請問小姐,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兒工作?”劉驪雲忍不住發問了。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相逢何必曾相識?隻要有緣,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藍雁嫣然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說,“下次見麵,請先生送我一本新出版的大作。”
“一定,一定!”劉驪雲連聲說道。
又一支舞曲響起,劉驪雲本想邀藍雁再跳一曲,藍雁的手機響起來了。她打開手機,瞄了一眼,雙眉緊蹙,便又匆匆關上,說:“對不起啊,先生,一位朋友有急事找我,我得先走了。祝你今晚做個好夢!拜拜!”
看著藍雁似一片輕雲飄走的背影,劉驪雲悵然若失。
二
小山城榴州之夜,大道上車水馬龍,人群如潮;霓虹燈閃閃爍爍,炫耀著街市的繁華。
藍雁緩步走在人行道上,無心觀賞美麗的夜景,第三者跟劉驪去在一起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手機又催命似的鬧起來了,她本想關機,但還是接聽了。從千裏之外,不斷傳出令她煩惱的聲音:“是雁妹嗎?我是大姐。你在哪兒啊?你怎麼就離家出走了呢?我們姐妹幾個,哦,還有媽媽,快想死你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藍雁沒好氣地回應道,“爸爸的屍骨未寒,你們和媽媽不是吵著要爭遺產嗎?怎麼會有這份閑心惦掛著我呢?”
大姐在電話的另一端哀求說:“小妹,沒有你回來,爸爸的遺產該怎麼分哪?你,還是快點兒回家吧!”
“啪”的一聲,藍雁惱怒地關了手機。她獨自漫步街頭,為的是讓夜風吹散胸中的怒氣。此刻,她站在高高的立交橋上,手扶欄杆,遙望著西南方向。那邊,有另一座城市,城市的郊區,有她原先溫馨的家。而現在,她遠離了那座城市,因為,爸爸的意外去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為爭奪這些遺產,媽媽和三個姐姐每天都在爭吵。自私和貪婪燒紅了她們的眼睛,也燒毀了溫馨的家。
“爸爸,你九泉之下有知,能安息嗎?”藍雁在心裏暗暗呼叫,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慢慢地被淚水濡濕了……
在姐妹四人當中,爸爸藍東河最疼愛藍雁。藍雁出生那天,恰巧有一位算命先生來到村裏。藍東河讓他卜了一卦。算命先生眯縫著雙眼,掐掐手指,連聲叫道:“恭喜恭喜!這妹子心智頗高,命帶富貴,會給你帶來財運!”樂得藍東河將家裏僅有的一隻生蛋的老母雞酬謝了算命先生。自此,藍東河十分留意觀察這顆掌上明珠。
藍雁長到5歲,臉兒圓嘟嘟的,眼睛水靈靈的,一張小嘴像塗了蜜糖,很甜很甜,煞是逗人喜愛。一次,她跟村頭賣小山梨的老阿公套近乎,一會兒給老阿公唱歌,一會兒給老阿公跳舞,一會兒給老阿公講大灰狼的故事,老阿公像吃了開心果,樂得眉開眼笑。這時,她掏出兜裏的一分錢,說:“阿公,我買山梨果。”老阿公說:“你就放開小肚子吃吧,阿公不要你的錢!”小藍雁說:“阿爸說過,不能石灰抹嘴——白吃人家的東西。”老阿公隻好收下錢,說:“那好吧,一分錢20顆小山梨,你挑揀著吃吧!”小藍雁蹲在筐前,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吃夠了20顆小山梨,她抹抹小嘴,甜甜地說了聲:“多謝嘞,阿公!”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藍東河剛好從榴花江打魚歸來,小藍雁從紮腰的小褂子內掏出一捧小山梨,遞給爸爸吃,一邊湊著他的耳朵,說了個子醜寅卯。原來,小藍雁一邊蹲在筐前吃小山梨,一邊趁老阿公不注意,偷偷地從小褂子的領口處藏了20顆小山梨。藍東河聽了,直誇小女兒鬼精,長大了準有出息。他十分高興,在藍雁身上,不僅傳承了母親的美貌與聰慧,也傳承了自己的靈通與狡黠。
藍東河長的敦敦實實,有的是一身牛力氣。“文革”期間,憑著根正苗紅,當上了“貧宣隊”隊長,進駐公社完小。當時,藍雁的媽媽黃茜在學校裏當教師。由於出身不好,被揪出來三天兩頭批鬥,掛黑牌遊街。一個20來歲的姑娘,怎能承受得起這般折磨?一天夜裏,她跳進了榴花江裏。也是命不該絕,前世有緣,被在河裏放攔江網捕魚的藍東河救了起來。藍東河對這位如花似玉的城裏姑娘動了惻隱之心,找了個借口,把這位“資本家的臭小姐”放到自己村裏的生產隊去,明裏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進行脫胎換骨的勞動改造”,暗中則予以保護。後來,黃茜一是感激救命之恩,二是為了尋求“保護傘”,下嫁了藍東河。然而,感恩之情並不等於愛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公元1980年,改革開放的大潮一浪高過一浪。村子裏一些人先富起來了,而藍東河卻苦於隻上過小學,論文化沒文化,講技術沒技術,隻能靠黃茜微薄的工資和他種地、打魚的收入,養家糊口。黃茜每每看到城裏的好些同學都成了闊太太,便不禁懊惱自己命薄如紙,開始後悔當年與“貧下中農相結合”,紮根在這個貧窮的家庭。藍東河察言觀色,卻像瞎子吃湯圓——心中有數,也隻好暗地裏怨恨自己枉為堂堂的男子漢,讓老婆和四個女兒跟著自己受苦。這年頭,種一畝稻穀,除去投本,能賺幾個小錢?要打魚麼,由於環境汙染,河裏的魚越來越少,幾乎快斷子絕孫了!沒奈何,他隻得憑著自己壯實的身板,一身牛力氣,到一條撈沙船上幫老板打工。這年月,房地產開發紅紅火火,建築業生意火爆,建築材料的河沙供不應求。眼看老板每天嘩啦啦的票子進了腰包,藍東河嫉妒得眼睛快要滴血了,暗想:有朝一日,老子時來運轉,也搞條撈沙船當個老板!
藍東河也真有時來運轉的時候。小藍雁六歲那年,有一天,藍東河休工在家,一位在建築工地打工的朋友找上門來,帶來了一大包古董,說是在一座墓葬裏挖出來的,想找有文化的黃茜老師看一看,這些玩意兒究竟值不值錢。小藍雁望著這些東西,感到十分稀奇,趁著大人談話的時候,戴上一隻手鐲,拿起一顆藍色的珠子,出門玩耍去了。直到藍東河那位馬大哈朋友離去以後,小藍雁才跑回家裏。後來,藍東河才知道,那是一隻金鐲子,一顆藍寶石,都是明代的文物。藍東河悄悄變賣了這兩件寶貝,賺了一大筆錢,購買了一條撈沙船,圓了他的老板夢。不久,他擁有了一支撈沙船隊,成了聲名顯赫的民營企業家。這時,他才記起那位算命先生的話:小藍雁確是上天為他降下的一顆“財星”!為了“報答”藍雁給他帶來的好運,他每年都在銀行裏為她存下一筆錢,準備作她日後出國留學的費用,累計已達80萬元了。這事,黃茜不知道,藍雁的三個姐姐也不知道,他隻把存折的密碼告訴了藍雁。
天有不測風雲。去年,發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為搶救被巨浪衝走的撈沙船,藍東河被卷入了漩渦之中,連屍骸也找不到了。家中設置的靈堂,隻供著藍東河生前的一張照片。藍雁痛失了父親,哭成了淚人兒,可母親和三位姐姐並不怎麼悲傷。不出“三七”,她們就為遺產的分配,吵鬧起來。本來,藍雁想將父親為自己存款的事告訴母親和姐姐的,可見她們全然不顧夫妻、父女的情分,露出一張張自私、貪婪的嘴臉,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獨自漂泊到了山城榴州……
大街上的人流漸漸地稀少了。夜風吹拂著藍雁烏黑的長發,她感到了一絲絲涼意。她從沒有過這樣的孤獨感,仿佛是一隻孤雁,今後將棲息何地,飛向何方……
三
劉驪雲回到家裏,已是半夜時分。妻子姚倩倩已經睡熟了。他躡手躡腳地來到書房,打開電腦,想寫些什麼,思緒卻亂糟糟的,鍵盤上竟敲不出一句話來。藍雁這個小精靈的影子老在顯示屏上晃蕩。有一種預感,他總覺得,這女孩兒身上會有故事,隻是第一次接觸,沒有機會開掘出來罷了。可惜,萍水相逢,往後還會見麵嗎?就這樣,他一支接著一支抽煙,一直枯坐到天明。
姚倩倩起床了,穿著睡衣,把頭探進書房,嚷道:“叫你別再抽煙,你老是不聽!一屋子的煙臭味,要毒死人哪?”她見劉驪雲並不吱聲,又硬邦邦地拋下一串話:“我今天要隨市府的幾位領導出差,到大西北考察,大約要一個月才回家。你再抽煙可小心點兒,別把我的屋子給燒了!”
姚倩倩是市旅遊局副局長,工作有魄力,有闖勁,是富有開拓精神的女強人,很受市領導的器重。劉驪雲和妻子都是事業型的人物,各自都忙於自己的工作。女兒嫁到北京去了,是一家大報的記者;兒子去年考入了西北的一所大學。這兩年,夫妻倆在一個屋簷下相聚少了,交流少了,共同語言也少了,常為一些小事幹嘴仗。仿佛,當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光,已隨歲月的流水一去不複返了。
妻子離了家,劉驪雲在轉椅上用力伸了一個懶腰,愜意極了。往後這段日子,耳邊至少會少了許多聒噪。他清理了一下思緒,調好電腦,要靜下心來,繼續寫完那部寫了大半的中篇小說。這時,電話鈴響了。是市文聯秘書長打來的,說是今晚在“皇冠”歌舞廳有一個招待舞會,問劉驪雲參不參加?不知怎的,這一次,劉驪雲爽快地答應了。
晚上,劉驪雲早早就來到了“皇冠”歌舞廳。
秘書長驚奇地睜大了眼睛,說:“劉老夫子,這回你可是積極分子啊!”
“接受新事物,感受新生活嘛!要不,你這個文藝評論家又批評我的作品缺少時代氣息了!”劉驪雲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掃瞄著舞廳,期盼著會出現奇跡。可是,那個媲美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他不禁有點兒懊喪,隻好坐到昨晚的老地方,品著茶,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慢慢地等待、等待……
舞會開始了,樂曲是優美、纏綿的《梁祝?化蝶》。閃爍的燈光下,人影雙雙,翩翩起舞。劉驪雲坐立不安。突然,他終於發現了那個倩影,而且,她正徑直向自己走來。
“你好!先生,我們又見麵了。”藍雁落落大方,伸出右手。她穿著一件火紅色的繡花旗袍,臉上薄施粉黛,顯得既熱情又清純。
兩人步入舞池,隨著抒情的樂曲,進退、旋轉。劉驪雲驚訝自己,“舞藝”為什麼大有長進?一曲末了,藍雁提議:“先生,這裏的空氣太汙濁了。你能不能陪我到外麵走走?”劉驪雲求之不得,豈有不應允的道理?他正要從藍雁身上,挖出也許是意想不到的故事來。
榴花江防洪堤大道,是榴州市一道新的風景線。它既可以防洪,又是供人消閑的好去處。這裏,綠柳婆娑,花影幢幢,路燈柔和,水麵倒映著兩岸五光十色的燈影,很有詩情畫意。藍雁挽著劉驪雲的胳膊,一路上侃侃而談,像戀人,更像父女。他倆坐在僻靜處的一條長椅上,觀賞著山城的夜色,不時發出融洽的笑聲。
“藍小姐,我還是要問你這個問題。”劉驪雲覺得時機已到,長驅直入,“你到榴州,是旅遊路過,還是……”
“先生,請不要叫我小姐,就叫我藍雁好了。”
“可你,不也在叫我先生嗎?”
兩人都禁不住開懷暢笑起來。
藍雁告訴劉驪雲:她畢業於南方的一所藝術學院,學的是藝術服裝設計,因為分配到某劇團搞戲劇服裝,分的單位和工作都不理想,便出來闖蕩江湖,成了自由人。這次來到榴州,是考察這裏的投資環境,探詢服裝行情。她想自己開一家旗袍營銷店。
“你看,這身旗袍,就是我自己設計縫製的。”藍雁立起身來,學著時裝模特兒,搔首弄姿,嫋嫋娜娜,走起了“貓步”。
確實,藍雁身上的這套旗袍,不僅做工精致,而且款式新穎,把傳統與現代意味很好地融合起來。劉驪雲讚歎不已,連聲誇道:“漂亮,漂亮!要是在榴州打出你的‘藍雁’品牌,怕是十分搶手呢!——祝你成功!”這回,是劉驪雲主動伸出了右手。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彼此傳送著熱力。
“至於資金……”劉驪雲本想說,可以助藍雁一臂之力。
藍雁說:“資金方麵,不存在問題。我想,剛開始,規模不宜搞得過大。一個門麵,一處加工場地就行。我還可以將部分設計方案,交由一些服裝廠加工、批發,或者,從中收取提成。不出三年,我一定能打出‘藍雁’品牌,擴大生產和經營規模!”
藍雁越說越激動,眼瞳亮閃閃的,既有憧憬,又充滿自信。劉驪雲越發覺得這女孩兒,心比天高,腳踏實地,與她的實際年齡相比,顯得“早熟”多了。
四
劉驪雲大有“英雄助美”的豪氣,連日來,動用了自己在榴州的關係,為藍雁辦執照,挑門麵,選場地,登廣告,招女工……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高效率運轉,僅用了三天的時間,所有的事情全部“搞定”。接下來,便是裝修門麵,投入批量生產……
半個月後,“藍雁新款旗袍營銷店”開業,一炮打響,轟動了鹿州女界,連男士們也都爭睹為快。一時間,購買者、定製者,門庭若市。
劉驪雲本想借藍雁之名,在“樓外樓”大酒店宴請一夥幫忙的朋友,被藍雁婉言拒絕了。她提議,借劉驪雲的寶宅,搞一個小範圍的Party。一來,無須太破費,太張揚;二來,朋友們可以無拘無束地盡興;第三呢,不如將節省下來的一筆錢,日後用於讚助社會公益活動,以提高“藍雁”品牌的知名度。劉驪雲同意了,心想:這女孩兒心比針尖兒還細,真會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