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剛才為什麼那樣惡作劇啊?”我在男廁所裏麵的洗手台前反複衝洗自己嘴唇上的罪孽。
“罪孽嗎,不覺得啊,小時候你經常這樣親我啊?”女孩茫然不覺。
我進男廁所的時候女孩跟著進來,而我卻沒有阻攔,因為我相信,跟老爸親嘴的事情都做過了,進男廁所簡直是家常便飯了。
小便池一個男的緊張兮兮看著我們,還沒尿幹淨便鎖上了水龍頭,拉起拉鏈。
女孩順著我的目光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讓那個男的更加緊張,“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貌似是拉鏈夾到什麼了。
“我說你就不能出去等我嗎?”我努力擦著嘴。
“不能,你會跑的,你已經跑過一次了!”女孩歪著嘴說。
“好好好,你要跟著就跟著吧,隻要別親我,別牽我手,別碰我身上就行了!”我跟她約法三章。
洗手台前的鏡子,她的臉,眼睛,以及裏麵一滴不明旋轉的液體。
我以為她又會說,“你是不要我了嗎?”
但是沒有。
我看見她轉身出去,轉身的時候,她和我隻有一個胳膊的長度,隻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拉住她。
我遲疑了一下,這是我第二次逃離的機會了。
她走了很久之後,我才回過神來。
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一個莫名其妙叫我爸爸的女孩,一個跟我親吻了將近一分鍾的奇怪女孩。
好像不是地球人的地球女孩,擾亂了我的磁場。
我衝了出去,希望看見她笑意盈盈的臉出現在我麵前說,“怎麼,老爸,還是舍不得我?”
什麼也沒有,遠處的天微微藍中泛白,高樓,喧鬧,近處公共廁所前麵,孤獨的行李箱,沒人偷,沒人搶。
好像很寂靜,這個妖怪,莫名其妙闖入我的世界,然後莫名其妙地離開。
趕走趕不走的她,真的不見了。
大四的我,打死都不會相信我居然有個女兒。
現在,這個女兒,得而複失。
我現在如果跑在街上問別人有沒有看見我的女兒,穿上高跟鞋跟我差不多高,身材苗條,清麗脫俗,紮著馬尾辮子,笑起來的時候左邊臉頰有一個酒窩……
別人一定以為我有病。
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我坐在行李箱上麵靜靜地等,心中默想,回來吧,要怎麼親我都可以,回來吧,要我怎麼陪你都可以,回來吧,隻要你回來,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女兒。
再一次睜眼的時候,公廁門口隻有我一個人。
也許,一直隻是我一個人。
日暮低垂,太陽快落到地平線一下的時候,我好像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
女廁所傳出來的,我躡手躡腳走了進去,說道,“請問……”
“你是誰?”一個很蒼老的歐巴桑的聲音說道。
不是她,我心突然一沉。
“哦,沒事,我走錯廁所而已。”我慌忙解釋。
“小夥子,能幫我拿點紙嗎?”歐巴桑說道,“我忘帶紙了,在廁所裏待了三個小時了!”
我從懷裏掏出一包餐巾紙,竟然是昨天那包本來要給我女兒擦手上奶油的手紙,本來已經還給那個死肥婆了,但是那個死肥婆被我女兒罵了一通,把餐巾紙當成武器砸了過來。
我拿著手紙,想起昨天女孩讓我幫她擦手的可愛表情,不由怔住了。
再也沒機會幫她擦幹淨手上的奶油了。
“擦手,擦手,擦手……”我耳邊一遍一遍回蕩著她說話時的聲音,眼淚不住在眼眶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