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九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目光掃過後備箱,道:“人呢?”
小狸兒對手下打了個手勢,就見兩個男人從車上抬下一個長形黑色袋子。沒有人開口說要驗貨,在這種事情上,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唐小九越過小狸兒的肩膀喵了一眼,然後表示沒有問題,可以付款了。
卡是剛才從白胤身上順來的,就在進入名流一號給門童小費的時候。金色的VIP卡在烏黑的機器上劃過,發出令人愉悅的聲音,不出唐小九所料,這張隻有某些特權人士才能擁有的金卡沒有密碼,並且不設上限。
屏幕上提示轉帳成功之後,唐小九微微勾起唇角,和小狸兒簡單的握了握手,目送他們跳上悍馬車離開。
車子呼嘯著駛進蒼茫的夜色中,四周寂靜下來,荒涼的曠野裏,此時就隻剩下唐小九一個人,還有一具近乎半腐的屍體。
怎麼看,怎麼覺得詭異。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唐小九扛起屍體,腳步一沉,便穩住了身形,利落翻過高高的院牆跳了進去。
她走到鐵門前,用頭上別碎發的一根小發夾透開門鎖,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開門,頓時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知道那是屍體的味道,很多人相信風水命理,在吉日到來之前會將屍體暫時停放在這裏。
唐小九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獨自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做這樣一件事情,世間大概沒有比自己火化了自己這件事更為詭異吧!
可是她沒有傷春悲秋的時間,白胤還在名流一號等她,她相信如果半個小時之內她還沒從洗手間出去,那個男人一定會衝進去找她的。他做事情似乎向來如此,簡單粗暴,但是很管用。
所以很快就調整好心情,動作麻利的走到仍舊燃燒著的爐前,猶豫一瞬,終究還是將冰冷的身體放下來,沒有打開看直接推了進去。
黑色的袋子在熊熊火光之中化成一團藍色的火焰,唐小九站在爐口前,感覺到灼燙的溫度正在炙烤著自己的臉,清晰的痛楚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從肌膚裏滲入,鑽進血管裏,深入心髒輕輕啃食著。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眼睛酸酸澀澀,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來。
她知道,毀滅了這唯一的證據,今天過後,喬琦這個人就真的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她是唐小九,以後,永遠,都隻能是唐小九。
夜色清冷,她望著熊熊的火光中越發旺盛飛舞的火舌,視線突然變得模糊。恍忽中似乎又看到了那個英氣勃發的女子,一身軍裝,滿麵正直,站在迎風飄揚的紅旗下揚起軍禮,大聲的說著從心底深處發出的誓言。
“我誌願加入中國GC黨,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為共產主義奮鬥終身,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
永不……嘴角彎起一抹難言的苦澀,她搖了搖頭,莫名有些悵然。那些猶言在耳的誓言仿佛一把尖刀刮過心髒最脆弱的地方,在上麵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血流幹了,隻剩下空洞洞的麻木和荒涼。
永遠,有多遠呢!
唐小九閉上眼睛,碎發被風吹亂拂過臉頰,有些微微的麻癢,令人作嘔的屍焦味從火裏傳來,襲上鼻尖,卻仿若一把巨錘砸下另她精神一震。
“喬琦。”
一聲輕喚在心底默默的升起,帶著說不盡的孤獨與空曠,她看著火光燃盡成灰,突然低低的開口:“再見了。”
“喂!什麼人?”
吱呀一聲,鐵門在這時忽然打開,一個穿著藍色工服的中年男人滿麵紅光的走了進來,像是喝了酒,腳下有些虛浮,卻仍舊一眼就看到了她,指著她結結巴巴的大叫道:“你、你是誰?”
似一把漁網瞬間收住所有思緒,唐小九轉頭,瞥了那醉醺醺的男人一眼,嘴角劃過一抹詭異的魅笑,然後後腳點地,飛奔,躍起,攀上牆頭,然後瀟灑一躍,利落的離開。
身形如鬼似魅,快得讓人隻覺一道黑影飄過,瞬間不見蹤跡。
中年男人愕然,呆愣愣站在原地,半響,手中酒瓶“啪”一聲滑落在地,飛奔出門大叫:“啊!有鬼啊!見鬼啦!”
夜棲的鳥被這倉惶驚恐的叫聲驚飛,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在跑到一半時停了下來,夜色中最後深深的回望了那隱約燃有紅光的地方一眼,然後轉身,飛速向名流一號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