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都市孝婦屠身(1)(3 / 3)

"說也還說不了,急趕到廚房下,拿把菜刀在手。若不是宗二娘眼快手急,急趕去抱住,周迪奪下菜刀,險些把一個老人家,蕩了三魂,走了六魄。當時周迪夫妻勸住了老婆婆,便說道:"兒子便同媳婦出去。"鬧吵吵的嚷了兩個時辰,哪知道因這老人家舍不得兒子媳婦分離,卻教端端正正,巴家做活,撇得下老公,放不開婆婆的一個周大娘子,走到江都絕命之處,賣身殺身,受屠受割。正是:隻因一著不到處,致使滿盤都是空。

這還是後話不提。

卻說宗二娘雖則愛婆婆這般好意,卻也不忍,又見婆婆這般執性,隻得收拾行李,與丈夫行路。口裏嗚嗚咽咽,暗暗啼哭,又自言自語道:"我的婆婆,你為著兒子,割舍了媳婦,恐怕你媳婦為婆婆,又割舍了丈夫。"拓了眼淚,又歡歡喜喜對婆婆道:"我媳婦如今隻得同丈夫前去。"周迪即到馮媽媽家,搬他一家來同住。等得馮媽媽來到,二人作別。宗二娘又對周母拜了兩拜,說道:"隻願你百年長壽,子媳同歸。"又轉身拜馮媽媽兩拜,說道:"可憐老人家年老無依,全仗舅母照管,從此一去,或者時運不通,道路有變,丈夫帶不及妻子,妻子趕不上丈夫,雙雙出去,單單一個回來,也是天命。"周迪聽到此地,淚如雨下。老母也自覺慘傷。宗二娘不忍看著婆婆,反抽身先走,背地流淚。正是: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非死別與生離。

周迪夫婦,離了洪州,取路望襄陽而去,免不得饑餐渴飲,夜宿曉行。非止一日,來至襄陽,周迪將了行李,夫妻雙雙徑到舊日主人家裏。不道主人已是死了,主人妻子,卻認得是舊主顧,招留歇住。周迪取些土儀相送,兩下敘了幾句久闊的說話。周迪問主人死幾時了,答道:"死有五年了。"周迪又問:"有位令郎,如何不見?"那老嫗便告訴兒子終日賭錢,不好學,把門頭都弄壞了的話。周迪問舊日放下的帳目,卻說一毫不曉得。及至他兒子歸來問時,也隻推不知。周迪心裏煩惱,瞞著主人家,獨自到各處走一遍,那知死的死了,窮的窮了,走的走了,有好些說主人以往去用了,可不又是死無對證。轉了兩日,並討不得分文,對著妻子,隻叫得苦。夫妻正當悶納,隻見那老嫗一盤兒托著幾色嗄飯,一大壺酒送來,說道:"老客到了,因手中幹燥,還不曾洗塵,胡亂沽一壺水酒在此當茶,老身不敢相陪了。"宗二娘道:"我們在此攪擾,已是不當,怎又勞媽媽費鈔。"那老嫗道:"不成禮數,休要笑話。"道罷自去。夫妻二人把這酒肴吃了,周迪向妻子道:"如今帳目又沒處討,不如作速買了貨去罷,還是買甚貨便好?"正說間,那老嫗又走過來,夫妻作謝了。老嫗開言道:"周客人,連日出去,想必是討帳,可曾討得些?"周迪道:"說起也羞殺人,並沒處討得一文。"老嫗道:"如今的世界,不比當初了。現在該還的,尚有許多推托,那遠年的冷帳,隻好休罷。如今買回頭貨去,多趁些罷。"周迪道:"媽媽說得是。方在此商議,還是買甚貨好。"宗二娘聽了,便剪上一句道:"媽媽休聽他說渾話,我們特來討帳,那裏有本錢收貨。"那老嫗道:"若說討帳,隻管早回。如今盤纏又貴,莫要兩相擔擱。"宗二娘道:"多謝媽媽指教。"講了一回,老嫗收了酒壺碗碟出去。宗二娘埋怨丈夫,低低道:"如何恁不謹慎,可見他說兒子是個不長進的,隻管直說要買貨,倘被他聽見,暗地算計,那時卻怎處!"周迪道:"娘子見的是,我卻想不到此。"何期他們說話時,主人兒子,果然在外悄地竊聽,曉得身邊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