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跟批退下去的文件截然相反。這是不是毛澤東服了安眠藥在夢中說的夢囈。護士長吳旭君當時在場,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毛澤東在這個問題上180度大掉頭的經過。下麵引自她親筆寫的回憶文章——
我一下子愣了。我想,這跟白天退走的批件意思正相反呀!再說,還有十幾分鍾就到四月七日淩晨,世乒賽已經結束了。說不定外交部早已把意思傳給了美國人,人家已經回國了。假如我按毛現在說的去辦,顯然與已經批過的文件精神不符合,完全有可能會辦錯。
毛平時曾交待過,他“吃過安眠藥以後講的話不算數。”現在他說的算不算數呢?我當時很為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行。你想,假如我把毛的意思傳錯了,人家美國隊真來了,怎麼辦?更糟糕的是怕第二天毛睡醒過來後說沒說要這麼辦,那還了得?我豈不是“假傳聖旨”?可一想到這些天他苦苦思索中美關係,關注世界對我們派球隊的反映,又覺得很可能他在最後一刻作出了新決定。我如果不辦,誤了時機那也不行。怎麼判斷?怎麼辦?我又無人再請示,又不能說:“主席,你給我寫個字據,免得你不承認。”當時,也沒有錄音機。再說,即使有錄音機,誰敢錄音呀!請與不請,隻有一字之差,辦對了是應該的,辦錯了後果不堪設想。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我必須證實毛現在是不是清醒,怎麼證實呢?我得想辦法讓他再主動講話。
於是,吳旭君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飯。過了一會,毛睜開眼發現吳還在吃飯,就催他:你還在吃飯呀,我讓你辦的事你怎麼還不去辦?吳旭君故意大聲地問:主席,你剛才和我說什麼呀?我盡顧吃飯了,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吳旭君用小聰明讓毛澤東複述剛才的指示。吳旭君這樣記述——
於是,毛又一字一句、斷斷續續、慢慢吞吞地把剛才講的話重複了一遍。我還是不太放心,反問他:“主席,白天退給外交部的文件不是已經辦完了嗎?你親自圈閱的,不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了。怎麼現在又提出邀請呢?你都吃過安眠藥了,你說的話算數嗎?”我急著追問。
毛向我一揮手說:“算!趕快辦,要來不及了。”
聽了這話我真急了,拔腿就往值班室跑,去給王海容打電話。電話通了,我把主席的決定告訴她。她聽完之後也急了,在電話裏大聲喊道:“護士長,白天你們退給外交部的批件我們都看了,主席畫了圈的,怎麼到晚上又變了呢?”
“就是變了!”
“他吃過安眠藥,這話算不算數?”
“算!”我肯定地說。
“你怎麼證明真算數?”
“我又反複問過了,趕快辦,要不然來不及了。”我也衝著電話大聲嚷。時間馬上就到午夜12點了。
“唉呀!現在都快12點了,說不定有些國家的代表團已經提前走了,美國隊走沒走我還不知道呢,得趕快想辦法抓住他們。我馬上辦!”
天知道,可憐的王海容那一夜會忙成什麼樣子。
通完電話,我又緊跑回去,隻見毛澤東仍坐在飯桌前,硬撐著身體。見我進來,他抬起頭看著我,等待著。
我把剛才的情況向毛作了彙報,聽完以後他點頭表示:“好,就這樣。”
然後,他才上床躺下。這消息比安眠藥還靈。
第二天毛醒後剛一按電鈴,我迫不及待地大跨步第一個跑進他臥室去,要和他核對這件事。我真怕他說:“我不知道,我什麼也沒說。”
“主席,昨晚你叫我辦的事你還記得嗎?”我問。
“記得清清楚楚。”毛說。
“你說清清楚楚指的是什麼?”
“瞧你緊張的樣子!”毛並不著急。
“你快說呀!”
“當然是邀請美國隊訪華口羅。”
聽到這句話我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膨脹了一夜的腦子都快炸了,這時才鬆了下來。我對毛笑著說:
“唉,主席,你可真行。你的決定突然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你睡了一個好覺,嚇得我一夜都沒睡。”
毛咯咯地笑出了聲。他說:“你這個人呀,已經為中國辦了件大事,可是你自己還不知道呢。”
邀美球隊訪華,基辛格大受震動
中國人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這把美國驚呆了。把世界轟動了。成了舉世矚目的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