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事後才意識到,一個以古宗教為立國之本的國家的傑出的舉止文雅的代言人口念一個富有戰鬥精神的亞洲革命國家領導人的信息,而由西方資本主義世界領導人的一個代表把它記下來,這是多麼不和諧;而且在已經具有無線電及衛星通訊手段的今天,竟然采用19世紀的那種外交方式——由一名信使傳遞、宣讀手寫的照會。希拉裏帶來的信息,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基辛格覺得,這是20年來兩國之間第一次認真的、心平氣和的寫信。
基辛格經尼克鬆批準,草擬了回信,與此相對應,亦交給希拉裏,美國的回信是用打字機打的,用的是靜電印刷術複製的信箋,上端不印什麼字樣,沒有寫簽名,也沒有打上美國政府的水印圖案。回信告訴毛澤東、周恩來,美國準備在北京舉行高級會談以討論“包括台灣問題在內的,存在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國之間的各種各樣的問題……”
通過巴基斯坦渠道相互交換信件的辦法,成了一種程序,一直進行了好幾個月。
第一節 中美談談停停十五年周恩來基辛格費籌謀(3)
毛澤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中美乒乓外交始成行
1971年4月6日這一天,因為天陰,天黑得快。中南海豐澤園北屋西頭的書房裏早就亮著燈。柔和的台燈光灑在大寫字台桌麵上。已經用得光滑發亮的鎮紙下壓著一份請示報告。這是外交部和國家體委聯合打來的關於不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的報告。
報告上,周恩來已經寫了“擬同意”三個字,又在旁邊用鉛筆添上了一段話:“可留下他們的通信地址,但對其首席代表在直接接觸中應表明,我們中國人民堅決反對‘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的陰謀活動。”
報告是4月3日打的。此時,在日本名古屋,第三十一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正在緊張地進行著。
一天前,他批準了這份不邀請美國乒乓球隊來訪的報告,又沒叫人退給下麵,而是還壓在桌麵上。這兩天,他為此睡不著,幾經思考,才拖了一天,直至4月6日這天下午。不能再拖了,4月7日,這一屆世界乒乓球賽就要結束,各國球隊都要打道回國了。他這才拿起文件,讓秘書退給外交部。文件一傳下去,態度已經明確:主席已經同意了不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當時,名古屋的世界乒乓球錦標賽已經接近了尾聲,各個單項的決賽或半決賽正在進行。4月6日下午四點半,住在藤久觀光旅館的中國乒乓球代表團已經接到了國內的指示:“……可以告訴美國隊現在訪華的時機還不成熟,相信今後會有機會。可留下他們的通信地址。但對其首席代表在直接接觸中應表明,我們中國人民堅決反對‘兩個中國’‘一中一台’的陰謀活動。”指示還說,由於同樣的原因,加拿大隊領隊沃爾登女士的美國籍女友不宜在此次來華。
接到了國內的明確指示,代表團負責人趙正洪和宋中作了商量,決定立即通知沃爾登和女友紐伯格女士。至於美國隊訪華的事,他們隻是口頭表達過願望而從來沒有正式提出過要求,也不必為此專門前去告知,等到在哪兒相遇時打一聲招呼即可。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華的事已經作罷,畫句號了。
可是,毛澤東還將這份報告留在他的寫字台上,並沒有讓秘書拿走歸檔。這件事,還是他思維的焦點。夜深人靜,他特別容易進入心理學說的腦細胞興奮狀態。這已經是戰爭年代、戎馬生涯中養成的習慣了。長年在夜深守著電台,收聽各部隊、各地區的彙報,根據情況的發展變化,又絞盡腦汁,運籌帷幄,作出新的部署。久而久之,成了習慣,勝利後進了京城,也經常夜深工作或是開會決策國家大事。
他的思緒在活躍著。20天前,周恩來親筆寫來報告,請示派我國乒乓球代表團赴日本參加世界錦標賽問題,鑒於西哈努克的柬埔寨王國政府向我提出不承認朗諾集團有權派球隊去名古屋參加乒乓球比賽,提議驅逐他們,周恩來寫報告提出我國乒乓球隊在名古屋比賽的方針。
他批示了,照辦。我隊應去,要準備死幾個人,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比賽快要結束了。看來,盡管有日本右翼反動勢力進行搗亂,死人的事並沒有發生。想不到卻發生了美國乒乓球隊表示想來華訪問的事。他跟斯諾說過,寄希望於美國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