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急於求成反冒進!仗義執言受冤屈(14)(2 / 3)

我們不曉得做了多少次檢查了,從去年鄭州會議以來,大做特做,我們檢討了多次,你們沒聽到?

同誌們,自己的責任都要分析一下。有屎拉出來,有屁放出來,肚子就舒服了。

毛澤東講到這裏打住了,續上一支煙貪婪地吸著,眼睛迅速地巡視一下會場和左右,意思是說:我的話講完了,你們誰講盡管講。

然而,全場鴉雀無聲。一個巨大的心理磁場把人們緊緊地釘在了原地。全體與會者的頭腦停止了思維……

毛澤東以他的宏大的氣魄,以他的被領導核心賦予並被全黨認可的“最後決定之權”的力量,徹底扭轉了會議的方向,由糾左急劇轉向反右。沒有異議,沒有爭論,會議迅速凝結成為一個聲音:反右!反右!反右!

頃刻間,一切都動搖了!一切都重新組合了!一切都明朗化了!一切懸而未定的命運頻頻尋找各自的抉擇和歸宿!

特別引人注目的是,毛澤東最信得過的幾位左派人物,趁機發揮起“機關槍”“迫擊炮”的作用,大打出手了,柯慶施、康生,還有那位自稱“野雲閑鶴”的陳伯達,紛紛發言,對彭德懷的“錯誤”作理論上的闡釋,或補充“事實”上的例證,極盡造謠惑眾、挑拔離間、捕風捉影、無限上綱之能事。此時的彭德懷,完全被突然的事變搞懵了,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恍恍惚惚,神情憔悴而痙攣。

啊,廬山顫栗了!

“主席啊主席,你變了!”

彭德懷的精神忍受著殘酷的折磨,他心裏有一股無名火灼灼燃燒。

彭德懷異常痛苦地作出一個違心的抉擇:讓步!實在不行,就寫檢討。

“嘩——”被扯掉紐扣的褂子扔在了藤椅上。他佇立在窗前足足有半小時,渾身肌肉不能自抑地簌簌顫抖,太陽穴邊彎曲暴脹的青筋抽動著,兩道混濁的淚水流過微顯浮腫的臉頰。

這是他有生以來所經受的一次最重大的打擊。革命之前,他受過壓迫和虐待;戰爭歲月,他受過進攻和包圍。但是,那時候他可以憤怒,可以呐喊,可以反抗;那時候他是和人民一起受苦,麵對的是人民共同的敵人,他的精神被強大的後盾支撐著,他很充實,很自信,很樂觀。而現在,他受到的是自己最崇敬的偉大領袖、人民的大救星的譴責,並將因此而受到自己一向引為父母的人民的譴責,他不能憤怒,不能怨恨,不能反抗。他的精神忍受著殘酷的折磨,他心裏有一股無名火灼灼燃燒。

他凝神靜思,那混濁的眼睛布滿血絲,耳畔轟響著那個和他一樣的濃重的湖南口音,那字字句句猶如陣陣驚濤駭浪,一遍遍地打擊著他的心靈之岸……

他想不通啊!一次次將自己的主觀願望與動機仔細回想,反複思考,左右衡量,無論如何覺得自己沒有想錯,沒有說錯,沒有寫錯。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黨的章程所規定的一切原則!

他自己也想不通!他每根血管裏沸騰的熱血像著了火。喝水懷子被他麻木的手緊緊地攥著,沉重地舉起來,在半空中略一停頓,然後猝然劈了下來……

散會回來,他沒有去吃午飯,沒有和任何人說起會議的內容,就這樣苦苦地在屋裏悶了幾個小時。

景希珍以為他連著熬夜,身體出了毛病,就悄悄請來了醫生。他走到彭德懷身邊輕聲說:“彭總,醫生來了,您檢查一下身體吧!”

“檢查什麼?我沒病!以後不要叫醫生了。”他一口回絕,睜大著呆滯的眼睛看著天花板。

晚飯,他又沒有吃。

迎著血色黃昏,他獨自走出屋子去散步。路上碰到一個老同誌,這位老帥主動向他打招呼:

“老彭,我正要找你呢!今天下午主席的講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彭德懷說:“哎,我聽天由命了,隨便吧!說我‘急於發難’,聽來似乎很合乎邏輯,但不符合事實,我接受不了!兩次鄭州會議我隻參加了一次,因為接到通知較晚,隻參加了會議的最後一天。武昌會議上,我雖然同意主席指定公布的數字,可我當即就提出了自己還是懷疑的看法,上海會議上,我提了意見,主席還批評過我。至於北戴河會議和北京會議,我根本就沒參加!我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主席列舉的一大堆罪狀,我看是子虛烏有,肯定有人在他跟前使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