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有你這飛將軍李廣,朕又何慮之有呢?”武帝讚許地笑出聲,“看適才你的演練,真不愧‘飛將軍’的雅號啊。”
“萬歲過獎,臣自愧弗如。”李廣在前引路,“請龍駕到關內休息。”
武帝談興正濃,一路上邊走邊說:“李廣,這匈奴是朕心腹之患。而匈奴所持者,是其鐵騎馬軍,故我軍欲製勝,非有強大的馬軍不可。朕要各郡操練馬軍,不知是否陽奉陰違,才決定到雁門、雲中、上穀一帶巡視。今見李將軍認真操練,令朕不勝歡欣。”
“萬歲旨意,誰敢有違。”李廣表明心跡,“請陛下釋念,我雁門一郡,不出半載,定有兩萬精騎可堪調遣。”
說話間,二人登上了城樓。極目遠眺,連綿的群山逶迤起伏,橫亙在北方的天際,一條官道像黃色的飄帶向遠處伸展。近觀足下,車馬行人絡繹不絕地出關進關。武帝不覺有感而發:“這雁門誰言荒涼,依朕看來,倒是一處繁華所在呀!”
李廣沒有言聲,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下麵的行人。
武帝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是兩名穿著豔麗的少女姍姍而來,不由得笑出聲來:“怎麼,李將軍也是美人悅目啊。”
李廣擺擺手:“萬歲,您看——”
“看什麼,不就是兩個美人嗎,朕的宮中三千粉黛,美女如雲,可算得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萬歲誤會了,”李廣用手向下麵一指,“您看,那不是殺了太守逃到匈奴的聶一嗎!”
武帝同聶一隻見過一麵:“你看清了?”
“篤定無疑。”
“他冒險回來是何用意呢?”
“委實叫人猜想不透。”
“且不管他所為何來,他這是自投羅網,把他擒住再說。”
“遵旨。”李廣對武帝說,“請聖上且到城樓中避避風寒,臣去將聶一捉來回話。”
“且住。”
“怎麼,萬歲還有何旨意?”
“你看,聶一身後遠遠跟著一人,雖說是漢家農人打扮,可朕看出他是匈奴人,似乎是在跟蹤聶一。”
“萬歲何以認出?”
“此人曾和匈奴的假渾邪王到長安迎親,在金殿上朕見過他,清楚地記得他是匈奴都護將軍達魯。”
“臣將他一起擒來。”
“不,隻捉聶一不理達魯。”武帝心中已有了想法。
“遵旨。”李廣下了城門樓,迎麵站在了城門裏。
已經喬裝改扮的聶一險些與李廣撞了個滿懷。他一時怔住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聶莊主,別來無恙啊!”李廣微笑著打哈哈。
“你,你,李將軍。”
“聶莊主在長安不辭而別,撇下王恢將軍於不顧,你可害慘他了。”
“他,他怎麼樣?”
“他已在獄中自殺身亡。”
“啊?”
“你殺害了雁門太守叛逃到匈奴,這次冒險回來,有何貴幹哪?”
“我,我……”聶一一時語塞。
“莊主,上次在長安萬歲召見你未能如願,皇上對你可是情有獨鍾,而今萬歲千裏迢迢來到雁門,還是要和你見上一麵。”
“啊,萬歲果真來此?”
“隨我走吧,見了麵你就知道了。”
李廣將聶一引到城樓之內,隻見武帝端坐在正中,雖說是微服簡從而來,仍不失皇家威儀。聶一慌忙跪倒,渾身戰栗叩頭不止。
武帝發話令聶一大出意外:“聶壯士,平身吧。”
聶一以為聽錯了,頭也不抬:“萬歲,草民罪該萬死。”
“朕赦你無罪。”武帝的舉動令李廣也覺意外,“隻要你如實回朕的問話。”
“草民不敢有片言隻語蒙蔽聖聰。”
“你且起身回話。”武帝問道,“你已逃往匈奴,此番涉險回到雁門,想必是另有所圖。”
聶一心中還有餘悸:“萬歲,草民曾手刃牛太守,您就真的不治罪了?”
“壯士無須多慮,你和王恢將軍詐降本已成功,功虧一簣不該怪你。牛太守為官不正,借機敲詐,逼得你鋌而走險,事出有因,朕也不怪你。”
聶一聽得涕淚交流:“萬歲英明,草民便死而無憾。”
“如果相信朕,且將實情講來。”
“萬歲如此相待,草民敢不表明心跡。那渾邪王將草民封為禦前都尉,要臣回雁門探聽我朝動向,看來他是犯我天朝之心不死。”聶一發誓道,“罪民回到河南後,即設法逃出回到雁門,再為萬歲效力。”
“不,朕不要你返回。”
“罪民決不再做叛逃之蠢事。”
“你沒有弄懂朕的意思,朕要你返回匈奴內部,做一個眼線,為朕為天朝效力,這是你難得的建功立業的良機。”
“萬歲如此信任,罪民萬死不辭。”
“朕給你一個差事。”
“萬歲吩咐。”
“匈奴是我朝心腹大患,一日不除邊境一日不寧,朕亦一日難安。而今匈奴兩大支,一為渾邪王,一為休屠王,依我朝之力,對付其中一支都覺吃力。故其上策是,分而擊之。也就是讓渾邪王、休屠王之間發生磨擦和爭鬥,二虎相爭,我朝漁翁得利,待他們打得傷痕累累,朕再出兵進擊一鼓可勝矣。”
聶一不解地問:“萬歲,罪民在其中扮演何種角色呢?”
“你要設法取得渾邪王的信任,然後離間他與休屠王的關係,並將匈奴的動態隨時向朝廷報告。”
“這離間之事也難,無從下手啊!”
“朕且給你個提示,”武帝告訴,“匈奴有一祭天金人,就相當於我朝的傳國玉璽一般,有了它即說明自己是合法可汗,而這一金人現在休屠王手中,為此渾邪王耿耿於懷,你就在這金人上作文章。”
“罪民愚鈍,還請萬歲再指迷津。”
“你自告奮勇,去休屠王處盜取金人。”
“這,怕是難以如願。”聶一感到為難,“金人這等重要,休屠王焉能不嚴密看管。”
武帝笑了:“朕並非要你真的盜來。”
“這是何意?”聶一越發糊塗了。
“隻要休屠王知曉是渾邪王派人盜取金人即足矣,”武帝點撥他,“這樣一來休屠王焉能不記恨渾邪王。”
“聶一恍然大悟,明白了漢武帝的用意。漢武帝也不著急,繼續跟他解釋,告訴聶一,其實渾邪王並沒有完全信任他,此次行動就派了達魯跟蹤。所以為了能夠取得渾邪王的完全勝利,他必須要受些苦頭,將戲演得逼真一些,這樣才能掩人耳目。至於逃跑的方法,當然是從看守的身上下手。”
聶一聽完了漢武帝的話,不能不深深欽佩這位一國之君的細心和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