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府衙內莊嚴肅穆,府衙的上方就懸掛著正大光明四個大字。“肅靜”、“回避”等執事牌矗立兩廂,廊下還分立著三班手持黑紅棒的衙役。府尹在書案之後端坐,烏紗紅袍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每一個被帶入府衙的犯人,都會被這氣氛森嚴的大堂嚇得不寒而栗。
府尹今日升堂的心情可沒有往次那般輕鬆,此案的當事雙方身份不同凡響,一個是當朝禦使,一是皇帝禦醫,原本兩方麵都不能得罪,就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此時又冒出來個太子府的家將,太子殿下又被卷入了此案,無論誰對誰錯,最終都得得罪一方,但他一個小小府衙可是誰都得罪不起啊,所以這就是讓他頭疼的原因了,該案子到底怎麼斷才好呢?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烏紗呢?稍有差池,別說官位,甚至還得配上全家的性命呢。
李二柱身為被告第一個帶上堂來,府尹見他身體虛弱,莫說是跪,就是站也站立不住,想想他的胞弟李三針,命人搬上一把椅子,破例允其坐下。隨後,當事雙方的許府管家、李三針和證人韓嫣也一同被請上堂來,分別麵北而立。
府尹例行地一拍驚堂木:“大管家,你狀告李二柱打死貴府家人孫狗,可是實情?在我大堂之上,可要句句是真,否則反坐。”
“大老爺容稟。”管家早已將狀詞熟記於心,“隻因李二柱已將其田以二百兩白銀之價賣與許府,但他遲遲不交,許老爺帶我等前去催討,李二柱蠻不講理,率先大打出手,重拳打死許府家人孫狗,將許老爺打成重傷不能行動,是而由奴才代主呈遞訴狀,望老爺明斷。”
“青天大老爺,他是一派胡言。”李二柱一旁早是氣得不能忍耐。
若換了別人打官司,對李二柱這未經許可即開口搶話的行為,定要當堂訓斥,由於礙著禦醫的麵子,府尹也就不予理會了:“李二柱,對管家所說之事,你有何陳述?”
“老爺在上,他句句是謊,小人何曾出賣田產?”
管家當即搶過話頭:“大老爺,空口無憑,現有賣田契約為證。”他將文契取出呈上。
府尹仔細看過文契後問道:“李二柱,這上麵可是你按的指印?”
“大老爺,小人從不曾賣地與許家,更不曾與其立過文書。”
府尹吩咐書辦:“上前驗證指紋真偽。”
書辦走到李二柱近前,讓其食指沾上墨汁在文契一角按下,兩相對照些許不差:“稟老爺,確係李二柱指紋。”
“李二柱,你還有何話說?”
“這……”李二柱不知該如何回答。
管家在一旁冷笑著說:“大老爺,刁民李二柱業已理屈詞窮,此案我許府已是獲勝。”
李三針在一旁忍不住了:“大人在上,指紋相對不假,焉知不是許家在將家兄打昏之後,捉其手指硬按上去。”
管家不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姓李的,你是血口噴人,無稽之談,你兄長將我方人員打成死傷,他又怎有被打昏之說?”
李二柱可是被提醒了:“大老爺,正是如此,小人從來家無筆墨,手指上原已沾有墨汁,顯然是許家所為。”
府尹詢問書辦:“可是如此?”
“稟老爺,李二柱食指已有墨跡不假。”
管家聽後急忙分辯:“李二柱那日賣地時也曾沾墨,故而留下舊痕,這有什麼奇怪的。”
李三針又抓住了漏洞:“管家之言令人費解,你言稱家兄早已賣地與許家,卻又為何昨日方按指印,前後不能自圓其說,顯然是編造謊言欺騙官府。”
“這,這……”管家張口結舌,他隻好掉轉話題,“文契之事且不管它,殺人償命總該公斷吧?”
“大人,許府管家實為誣陷。”李三針反駁。
“誰可為證。”
“末將可為旁證,”韓嫣開口了,“昨日末將途經李家麥田,聽得有人高呼救命,過去隻見許府十數名家丁,群毆李二柱一人,已將其打得體無完膚,若無我上前相救,李二柱性命不保。”
府尹質問管家:“實情可是如此?”
“大老爺,是李二柱打死孫狗打傷我家老爺在先,”管家狡辯說,“是眾家丁見李二柱打死人命後氣憤不過,才擁上前痛打凶手。”
“管家此言難以蒙蔽府台。”韓嫣又出證詞,“末將到場時何曾見到有人死在地上?那許盛之傷是末將氣不過所打,再者說,李二柱隻身一人一介農夫,如何能將滿身武藝的許盛打傷,更不要說他能麵對十數家丁,還能將所謂孫狗當眾打死,豈非咄咄怪事。”
府尹覺得有理:“管家,對此你做何解釋?”
“孫狗屍體大老爺已是驗過,這還有假嗎?”管家急切間不知如何辯理才好,“難道說還是我們自己打死孫狗不成?”
李三針又聽出了紕漏:“管家之言,說不定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府尹再問管家:“你還有何話說?”
“大老爺,韓嫣證言不足為憑。”
“此話怎講?”
“這個姓韓的,他根本就不曾到過現場。”管家決意耍賴不認賬。
李三針覺得好笑,反問道:“管家,韓將軍可是太子府的家將,難道他還會平空編造不成?”
“太子府怎麼樣,誰能保證太子府的人就不說謊了。”
府尹也同李三針所想相似:“管家,本官倒要請問,韓將軍有何必要以謊言出證呢?”
“這……”管家情急智生,索性信口攀咬,“李三針他常去太子府醫病,同韓嫣早就相識,他用重金相賄,韓嫣自然要作偽證。”
“信日雌黃,你有何憑據?”韓嫣厲聲質問。
“一琢磨也就是這麼個理,用不著什麼憑證。”管家決意一口咬定。
府尹左右為難,雙方誰也不敢得罪,萬般無奈之下,他耍了個花腔:“此案本官難以判斷,且待明日早朝稟明萬歲請旨定奪。”
李二柱重又送回牢房,許府管家匆匆離開,直奔許昌府中去了。
韓嫣與李三針在府衙前分手:“李大夫,未能如願救出令兄深感抱歉。”
“韓將軍哪裏話來,此案分明是府尹滑頭不敢公斷,在下內心萬分感激太子殿下與將軍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