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央,蘇輕寒與秦衍相對而畫,傅雅茹鼓瑟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顫了一下,隨後垂下眸子,掩去了剛剛樂曲裏一瞬間的違和,殿中眾人的目光皆被二人吸引,倒是並未發現她樂曲中的停頓,而陸之檸身邊從未說話的白衣女子卻忽然抬眸朝她看來,一雙清淩淩的眸子鏡子一般,傅雅茹心頭輕微地跳了一下,但她向來端莊守禮,麵上並未露出絲毫異常,淺淺對著陸之桃笑了笑,複又低頭將手指按到了弦柱之上。
感覺到眾人灼灼的凝視和那些小姐們快要吃人的冷寒目光,蘇輕寒麵上還是一副淡然無波的模樣,心中卻暗暗咬牙,又記了秦衍一筆。
秦衍對蘇輕寒的咬牙切齒毫無所覺,唇角含笑地收了筆,走到陛階前向皇帝百行了一禮,道:“臣來晚了,請陛下責罰。”
皇帝笑了笑,指著他輕斥道:“太後的壽宴也敢遲到,朕看你是想挨板子了。”
“陛下若要打臣板子,臣便去奉先殿跟先帝哭一哭去。”
秦衍鳳眸輕彎,一副無賴的模樣,看得皇帝不由又是一笑,擺擺手讓他落座,無奈道:“朕一說要罰你,你便要跟先帝哭,可真是個潑皮。”
此言一出,近前聽到的官員不由也露出了笑意,眼下的情況,誰都看得出來皇帝對秦衍的縱容,他們是傻了才會在這個時候觸二人的黴頭,太後臉色有些不虞,卻也沒說什麼,倒是皇後笑了笑,道:“雖說王爺來晚了,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不就幫了蘇小姐的大忙了麼,蘇小姐可該好好謝謝王爺才是。”
蘇輕寒眼睫輕顫,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細聽之下,皇後三言兩語就將剛剛那幅畫的功勞歸到了秦衍頭上,幾乎就是在說她才名有虛,借著齊王幫忙才能勉強應對陸之檸的難題,她嘴角一抹冷意瞬間消散,正欲說話,就聽秦衍似有些漫不經心道:“皇後娘娘這話可說錯了。”
皇後抬眸:“哦?”
“雖說本王來得巧,能與蘇小姐同絹而畫,但若說本王幫了蘇小姐的忙,本王卻不這麼想。”
秦衍說著看了蘇輕寒一眼,唇角溢出抹輕笑來,道:“蘇小姐匠心獨具,本王不過拾人牙慧。自罰一杯,還請蘇小姐不怪本王添亂才是。”
蘇輕寒聞言微怔,隨後在心中暗暗咬牙,可不就是添亂?
秦衍說完便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皇後麵色微僵,但多年身處高位已讓她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便笑道:“王爺既已自罰了酒,想必蘇小姐也不會怪罪,是不是?”
蘇輕寒心中頗有些無語,她跟皇後並無仇怨吧,最多隻是拒絕了她安排的婚事而已,至於她總覺得自己想要攀附大皇子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錯覺,以至於句句挖坑給她跳。
這話她若答是,那便是默認之前秦衍幫她的舉動不當,若答不是,又有落了齊王臉麵的嫌疑,皇後眼眸深深,太後眼中劃過不悅,卻沒多說什麼。
蘇輕寒輕笑一聲,道:“皇後娘娘言重了,不過是一幅畫罷了,能與王爺同絹而畫是臣女之幸,何談怪罪一說呢?”
這件事說嚴肅點,不過是壽宴上助興之舉罷了,皇後這般扯著不放,倒有些小題大做了。她眼眸微頓,隨後輕輕笑了笑,目光落到那架屏風上,隻見那屏風上雖正反兩麵都畫了畫,卻並未顯得模糊或者混亂,反倒相映成輝,不管從哪一麵看,另一人的畫都會作為背景出現,帶著些許朦朧,讓整幅畫麵多了些層次感,仿佛畫中景致活了一般,遠近高低皆不同。
不得不說,二人的畫技都十分高超,又彼此配合,更富有意境,與陸氏姐妹的破陣舞相比,兩者都表現的是將士征戰沙場的勇猛豪情,後者濃烈激揚,但帶給眾人的更多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心靈共鳴,而前者直接描畫出畫麵,帶給眾人的衝擊更加直觀,隻是卻少些激情,兩相對比,竟是不相伯仲。
皇帝也將那幅畫看進了眼中,笑著讚道:“春冬相接,蘇小姐的心思的確精巧,筆力也好,依朕看,比秦卿還要高上三分,秦卿這可是沾了人家蘇小姐的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