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智囊全集中(1)(2 / 3)

(評:《左傳》:晉、楚遇於鄢陵,範文子不欲戰,曰:"唯聖人能內外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內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厲公不聽,戰楚勝之。歸益驕,任嬖臣胥童,誅戮三穀,遂見弑於匠麗。文靖語本此。)韓琦太宗、仁宗嚐獵於大名之郊,題詩數十篇,賈昌朝時刻於石。韓琦留守日,以其詩藏於班瑞殿之壁。客有勸琦摹本以進者,琦曰:"修之得已,安用進為?"客亦莫諭琦意。韓絳來,遂進之。琦聞之,歎曰:"昔豈不知進耶?顧上方銳意四夷事,不當更導之耳。"石守道編《三朝聖政錄》,將上,一日求質於琦。琦指數事,其一,太祖惑一宮鬟,視朝晏,群臣有言。太祖悟,伺其酣寢,刺殺之,琦曰:"此豈可為萬世法!已溺之,乃惡其溺而殺之,彼何罪?使其複有嬖,將不勝其殺矣。"遂去此等數事,守道服其精識。

劉大夏二條天順中,朝廷好寶玩。中貴言宣德中,嚐遣太監王三保使西洋,獲奇珍無算。帝乃命中貴至兵部,查王三保至西洋水程。時劉大夏為郎,項尚書公忠令都吏檢故牒,劉先檢得,匿之。都吏檢不得,複令他吏檢。項詰都吏曰:"署中牘焉得失?"劉微笑曰:"昔下西洋,費錢穀數十萬,軍民死者亦萬計。此一時弊政,牘即存,尚宜毀之,以拔其根,猶追究其有無耶?"項聳然,再揖而謝,指其位曰:"公達國體,此不久屬公矣!"

又,安南黎灝侵占城地,西略諸土夷,敗於老撾。中貴人汪直欲乘間討之,使索英公下安南牘。大夏匿弗予。尚書為榜吏至再,大夏密告曰:"釁一開,西南立糜爛矣!"尚書悟,乃已。

(評:此二事,天下陰受忠宣公之賜而不知。)辭連署 辭密揭憲宗嘉崔群讜直,命學士自今奏事必取群連署,然後進之。群曰:"翰林舉動,皆為故事。必如是,後來萬一,有阿媚之人為之長,則下位直言無自而進矣。"遂不奉詔。

上禦文華殿,召劉大夏諭曰:"事有不可,每欲召卿商榷,又以非卿部內事而止。今後有當行當罷者,卿可以揭貼密進。"大夏對曰:"不敢。"上曰:"何也?"大夏曰:"先朝李孜省可為鑒戒。"上曰:"卿論國事,豈孜省營私害物者比乎?"大夏曰:"臣下以揭貼進,朝廷以揭帖行,是亦前代斜封、墨敕之類也。陛下所行,當遠法帝王,近法祖宗,公是公非,與眾共之,外付之府部,內谘之閣臣可也。如用揭貼,因循日久,視為常規。萬一匪人冒居要職,亦以此行之,害可勝言!此甚非所以為後世法,臣不敢效順。"上稱善久之。

(評:老成遠慮,大率如此,由中無寸私、不貪權勢故也。)辭例外賜富鄭公為樞密使。值英宗即位,頒賜大臣。已拜受,又例外特賜。鄭公力辭。東朝遣小黃門諭公曰:"此出上例外之賜。"公曰:"大臣例外受賜,萬一人主例外作事,何以止之?"辭不受。

範仲淹劫盜張海將過高郵,知軍晁仲約度不能禦,諭軍中富民出金帛牛酒迎勞之。事聞,朝廷大怒,富弼議欲誅仲約。仲淹曰:"郡縣兵械足以戰守,遇敵不禦,而反賂之,法在必誅。今高郵無兵為械,且小民之情,醵出財物而免於殺掠,必喜。戮之,非法意也。"仁宗乃釋之。弼慍曰:"方欲舉法,而多方阻撓,何以整眾!"仲淹密告之曰:"祖宗以來,未嚐輕殺臣下。此盛德事,奈何欲輕壞之?他日手滑,恐吾輩亦未可保。"弼不謂然。及二人出按邊,弼自河北還,及國門,不得入,未測朝廷意,比夜彷徨繞床,歎曰:"範六丈聖人也!"

趙忠簡劉豫揭榜山東,妄言禦醫馮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遜語。知泅州劉綱奏之。張浚請斬益以釋謗,趙鼎繼奏曰:"益事誠曖昧,然疑似間有關國體。然朝廷略不加罰,外議必謂陛下實嚐遣之,有累聖德。不若暫解其職,姑與外祠,以釋眾惑。"上欣然,出之浙東。浚怒鼎異己。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則黨合而禍大;緩之,則彼自相擠,今益罪雖誅,不足以快天下,然群閹恐人君手滑,必力爭以薄其罪。不若謫而遠之,既不傷上意,彼見謫輕,必不致力營求;又幸其位,必以次窺進,安肯容其入那?若力排之,此輩側目吾人,其黨愈固而不破矣!"浚始歎服。

文彥博富弼用朝士李仲昌策,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塔渠,入橫隴故道。北京留守賈昌朝素惡弼,陰約內侍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俟執政聚時,於殿廷抗言:"國家不當穿河北方,以致上體不安。"後數日,二人又聽繼隆上言:請皇後同聽政。史誌聰以狀白彥博,彥博視而懷之,徐召二人詰之曰:"天文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輒預國家大事耶,汝罪當族!"二人大懼。彥博曰:"觀汝直狂愚,今未忍治汝罪。"二人退,乃出狀以視同列,同列畢憤怒,曰:"奴輩敢爾,何不斬之?"彥博曰:"斬之則事彰灼,中宮不安矣。"既而議遣司天官定六塔方位,複使二人往。(邊批:大作用。)二人恐治前罪,更言六塔在東北,非正北也。

王旦王旦為兗州景靈宮朝修使,內臣周懷政偕行。或乘間請見,旦必俟從者盡至,冠帶出見於堂皇,白事而退。後懷政以事敗,方知旦遠慮。內臣劉承規以忠謹得幸,病且死,求為節度使。帝語旦曰:"承規待此以瞑目。"旦執不可,曰:"他日將有求為樞密使者,奈何?"遂止。自是內臣官不過留後。

王守仁陽明公既擒逆濠,江彬等始至,遂流言誣公,公絕不為意。初謁見,彬輩皆設席於旁,令公坐。公佯為不知,竟坐上席,而轉旁席於下。彬輩遽出惡語,公以常行交際事體平氣諭之,複有為公解者,乃上。公非爭一坐也,恐一受節製,則事機皆將聽彼而不可為矣。(邊批。高見。)主婚用璽鄭貴妃有寵於神廟。高宗大婚禮,妃當主婚。廷臣謀於中貴王安曰:"主婚者,乃與政之漸,不可長也,奈何?"或獻計曰:"以位則貴妃尊,以分則穆廟隆慶恭妃長,益以恭妃主之?"曰:"奈無璽何?"曰:"以恭妃出令,而以禦璽封之,誰曰不然?"安從之。自是鄭氏不複振。

陳仲微仲微初為莆田尉,署縣事,縣有誦仲微於當路,而密授以薦牘者,仲微受而藏之。年,其家負縣租,竟逮其奴。是人有怨言。仲微還其牘,緘封如故。是人慚謝。

陳是(上宀下是)是字仲舉,以名德為世所宗。桓帝時,黨事起,逮捕者眾,人多避逃,是曰:"吾不就獄,眾無所恃。"竟詣獄請囚,會赦得釋。靈帝初,中常侍張讓權傾天下,讓父死,歸葬穎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是獨吊焉。後複誅黨人,讓以是故,頗多全活。

(評:即菩薩舍身利物,何以加此!狄梁公之事偽周,鳩摩羅什之事符秦,皆是心也。)姚崇姚崇為靈武道大總管。張柬之等謀誅二張,崇適自屯所還,遂參密議,以功封梁縣侯,武後遷上陽宮,中宗率百官問起居。五公相慶,崇獨流涕。柬之等曰:"今豈流涕時耶?恐公禍由此始。"崇曰:"比與討逆,不足為功,然事夭後久,違舊主而泣,人臣終節也。由此獲罪,甘心焉。"後五王被害,而崇獨免。

(評:武後遷,五公相慶,崇獨流涕。董卓誅,百姓歌舞,邕獨驚歎。事同而禍福相反者,武君而卓臣,崇公而邕私也。然驚歎者,平日感恩之真心;流涕者,一時免禍之權術。崇逆知三思猶在;後將噬臍,而無如五王之不聽何也。籲,崇真智矣哉!)孔子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而讓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可以移風易俗,而教導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己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多。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複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魯人必多拯溺者矣!"

(評:袁了凡曰:"自俗眼觀之,子貢之不受金似優於子路之受牛。孔子則取由而黜賜,乃知人之為善,不論現行論流弊,不論一時論永久,不論一身論天下。")宓子齊人攻魯,由單父。單父之老請曰:"麥已熟矣,請任民出獲,可以益糧,且不資寇。"三請而宓子不許。俄而齊寇逮於麥,季孫怒,使人讓之。宓子蹙然曰:"今茲無麥,明年可樹。若使不耕者獲,是使民樂有寇。夫單父一歲之麥,其得失於魯不加強弱;若使民有幸取之心,其創必數世不息。"季孫聞而愧曰:"地若可入,吾豈忍見宓子哉!"

(評:於救世似迂,於持世甚遠。)程琳程琳字天球,為三司使日,議者患民稅多名目(大麥曠絹鞋錢食鹽錢。),恐吏為奸,欲其名而合為一。琳曰:"合為一而沒其名,一時之便,後有興利之臣,必複增之,是重困民也!"議者雖唯唯,然當時猶未知其言之為利,至蔡京行方田之法,盡並之,乃始思其言而谘嗟焉。

高明黃河南徒,民耕於地,有收。議者欲履畝坐稅。高禦史明不可,曰:"河徙無常,稅額不改,平陸忽複巨浸,常稅猶按舊籍,民何以堪?"遂報罷。

(評:每見沿江之邑,以攤江田賠糧致困,蓋沙漲成田,有司喜以升科見功,而不知異日減科之難也。川中之鹽井亦然。陳於陛《意見》雲:"有井方有課,因舊井塌壞,而上司不肯除其課,百姓受累之極,即新井亦不敢開。宜立為法:凡廢井,課悉與除之,新井許其開鑿,開成日免課,三年後方征收。則民困可蘇而利亦興矣。若山課多,一時不能盡蠲,宜查出另為一籍,有恩典先及之,或緩征,或對支,徐查新漲田,即漸補扣。數年之後,其庶幾乎?"

查洪武二十八年,戶部節奉太祖聖旨:"山東、河南民人,除已入額田地照舊征外,新開荒的田地,不問多少,永遠不要起科,有氣力的盡他種。"按:此可為各邊屯田之法。)王鐸王鐸為京兆丞時,李嬪判度支,每年以江淮運米至京,水陸腳錢鬥計七百;京國米價鬥四十,議欲令江淮不運米,但每鬥納錢七百,鋒曰:"非計也。若於京國糴米,且耗京國之食。若運米自淮至京國,兼濟無限貧民也。"糴米之製,業已行矣,竟無敢阻其議者。都下米果大貴,未經旬而度支請罷,以民無至者也。識者皆服鐸之察事,以此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