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烈文目如星朗,氣宇軒昂,露出李鴻章討厭的笑容對他道:“師弟,為兄不請自來,打擾了。”又看了一眼端坐在旁目光盯著別處,同樣穿著大紅袍的李夫人,道:“弟媳婦,好久不見。”
李夫人本雍容嫻雅端坐著,一聽趙烈文對自己說話,臉色立刻冷若冰霜。李鴻章見夫人麵色不佳,心裏也是明白了七八分,對她道:“夫人,我與師兄許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說,你先去岫雲寺吧。”
李夫人起身微微欠身,由丫鬟扶著下去了。拐到走廊,李夫人原本平靜的臉色立刻變得局促不安,對身邊的丫鬟道:“小西,你去幫我那把扇子,我熱。”
“夫人,這大寒天的您熱嗎?扇子都被壓在箱底了。”小西不解道。
“叫你去便去!”李夫人怒道。
小西嚇得委屈的去房內翻箱倒櫃找扇子。李夫人獨自來到湖心小築,斜倚著玉欄,漫不經心的看著池裏的錦鯉。
他來了,他終究是來了。
趙烈文,三十年了,你還是記恨我嗎?
大堂內,兩位重逢的師兄弟本該高興的敘敘舊什麼的,可這兩人好像感情沒那麼好,兩人都坐著一言不發。
李鴻章終於沉不住氣了,先開口問道:“你今日來找我什麼事情?”
“我們這麼久沒見了,隻是想你了,來找你敘敘舊。”
“哦?我不認為和你之間有什麼舊好敘的。”李鴻章冷冷道,瞧了一眼麵前的大紅人,心裏道:這人的欣賞水平還從來都沒變過,依舊俗得要死,“況且,我們不是才見過麵嗎?”
“嗯?原來那天扔我一兩銀子的是你?哎呀,失禮失禮,我那天觀天算卦,領悟大氣之命理,沒發現是你呀……”趙烈文拍了拍腦袋,直罵自己糊塗。
李鴻章心底裏竄起一根火苗,這人擺明了是說他沒看到我!我那天擺了這麼大的官架子都沒看到我?周圍的老百姓都跪下請安了你卻依舊沒看到我?你忽悠誰呢!
“我也沒看清那人是不是你,隻覺得和你神似,便丟了一兩銀子過去,沒想到還真是!”李鴻章譏諷道。當然,他沒發現自己剛才才說了和趙烈文沒見麵多久,這會兒卻又改口說那日看到的算命瞎子神似趙烈文,當趙烈文傻的呢?
趙烈文當然心裏清楚,李鴻章一直都喜歡逞口舌之快,趙烈文作為師兄理當讓他,不與他計較,可趙烈文也是個性格強的人,從來不把李鴻章當師弟看待,處處喜歡揪著李鴻章的小辮子洗刷,才造成今日水火不容的局麵。
趙烈文道:“看來你一直心裏記掛這我嘛。”記掛得看到神似我的人都會丟一兩銀子過去,師弟,你可真是太在意為兄了。
李鴻章又被趙烈文揪著小辮子繞了一圈,啞口無言,氣得那老臉紅得似柿餅。明明自己現居一品官員之位,又是西太後身邊的紅人,在朝野之上所向披靡,普魯士國王和英吉利女王見了自己都會敬讓三分,現在卻被這個曾經的師兄,現在的六品內閣侍讀兼職江湖老騙子的老混蛋揪著小辮子開涮!越想越生氣,血壓急速上衝,眼睛開始昏花。
趙烈文知道自己的毒舌成功激怒了李鴻章,心裏開心得不得了,私事辦完了,該辦正事了,正經道:“師弟,其實今天為兄來拜訪不光是為了來看看你,還為了另外的事情。”
“哦?”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求於我的!李鴻章的血壓瞬間下降,眼睛也不花了。“那你且說說,看師弟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李鴻章刻意說重“師弟”兩個字,來體現自己現在比趙烈文有本事,更厲害。
趙烈文不與他計較,道:“前些日子,就那日你丟我一兩銀子的那天,我有一下人在東門被你給帶走了……”
“哦,原來你是來要人的呀?我就說你怎可能安著好心來看我!”李鴻章端了端身子,冷哼著。
“師弟你可誤會了,我是真心來看望你的,你看我今日穿的這樣隆重,就是來見你的,我怕我穿得寒磣折了你的麵子。”趙烈文辯解道。
你穿著像隻火雞似的跑到我府上才是折我麵子呢!李鴻章差點脫口而出。再次深深鄙視了一番趙烈文的品味。
懶得再與趙烈文計較,李鴻章板著臉道“嗯,既然你是誠心,那我也接受了。不過…。那男子,我可不能還給你。”
“為何?”趙烈文,柳莫離,華嚴異口同聲問道。
“因為他聚眾散播謠言!”李鴻章拍了一聲桌子,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