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揚州,若不是遇見這姓賈的,不知弄成甚麼樣子了!如今就是靠著他一人,他又不是個財主,隻好敷衍度日,現在並無餘錢,姐姐你莫多心,看你現在光景大約也是核據得很。"遂在頭上拔下一根金如意,遞在林大娘手內道:"妹子實是並不寬餘: 姐姐你拿了去換的了, 把與姐夫添補做個本錢罷!"林大娘接過去道:"等你姐夫手頭稍為寬餘,弄了還你。"鳳林道:"自家妹妹,不必說這些套話。但願妹子做得來,就貼補你些這有何妨我還要問你,長山子那魍魎如今在那裏去了?"林大娘道:"再莫提了,從前他在南京做三尾子,有三年前到了揚州,住在我家,有十多日。,家裏娃子舅舅長、舅舅短,臨動身的時候,多謝他每娃子把了一百錢。那知從此一去,至今杏無音信。"鳳林歎道:"爹娘苦了一世,生我姊妹三人,弄得東拋西散。我在外麵漂流了十多年,今幸回了揚州,原指望姊妹可以常常相聚,那知他如今又杏無音信,也不知他死活存亡?他若有個長短,豈不是何氏門中要絕後了!我自從到了揚州,打聽不出你兩人消息,今日幸喜會見了你,我久欲到爹娘墳上去拜掃,又記憶不清,難得今日你來到這裏,我早晚等你空鬧,到此處來,同我到爹娘墳上去走走呢!"林大娘道:"後日清晨,我來與你同去就是了。"遂向他兒子道:"三子小夥,我同你回去罷!"鳳林道:"姐姐,你在這裏吃了晚飯再回去。"林大娘道:"黑晚不好走路,改日再來擾你罷。"鳳林又拿了一百錢,把與三子道:"窮姨娘這幾個錢,拿去買糖吃罷。"三子接過道:"多謝姨娘。"林大娘辭別了鳳林的婆戴氏,帶著三子回家去了。
到了晚間,賈銘來了,鳳林就將林大娘借銀,我將金如意與他去換,告訴賈銘,聽了點點頭,並未言語。鳳林道:"後日早間,你代我喊隻劃子船,同我到我家父母墳上去上墳,還要代我紮個箱子,買些錁錠。"賈銘道:"船是我叫,後日我還有事,你自己去罷。"鳳林道:"本來是我不是,你賈大老爺是個頑友,何能褻尊到我家父母墳上去呢?"賈銘見鳳林生氣,方才答應同去。次日買了一個黃紙箱子,裝滿了裸錠。到了後日清晨,賈銘叫人先到太平馬頭雇了一隻劃船,放到鳳林家後門首守候。鳳林是黎明時分就起來,梳洗方才完畢,林大娘帶著三子來了,到了鳳林房裏,賈銘、鳳林招呼他人坐。林大娘叫三子喊賈銘姨父,賈銘叫人買了點心。四人用畢,鳳林賈銘每人又吃了幾口煙,將煙槍煙燈用口袋裝好,邀請林大娘母子,帶著高媽拎著水煙袋口袋、大煙槍口袋,拿著黃紙箱子,開了後門,上了劃船。賈銘吩咐開船,出了天凝門水關,過了北門吊橋,到了虹橋。停舟登岸,鳳林父母的墳墓就在江園後邊。鳳林們跟著三子指引,到了墳前。賈銘看見隻有一個墳塚,坍塌不堪。鳳林、林大娘見了墳塚,放聲大哭。賈銘叫高媽將紙箱放下,同著三子到看墳的家內去喊看墳人。那人姓田、名叫田鏡子,聽得呼喚,趕著帶了火紙煤、拜墊,肩著鐵鍬,到了墳前請叫過眾人,將拜墊、紙煤放下,用鍬挖了一個墳帽,擺在鳳林父母墳塚之上。林大娘、鳳林、三子總磕了頭,賈銘也拜過了,叫三子將火紙煤吹著,將黃紙箱點著。但見火光爍爍,傾刻那箱子同裏麵裝的鎳錠總焚化過了。鳳林向田統子道:"你代我將墳包好,要多少錢呢?"田統子道:"你這把一千錢。"鳳林道;"我也不能少把你,把五百錢與你。"田鏡子不肯,賈銘又添了一百錢,田統子方才應允。又問了鳳林家住處,言明將墳包好再去拿錢。賈銘又把了七八十文與田統子,接過去,拿著拜墊、肩著鐵鍬去了。賈銘引著鳳林們離了墳墓,到了虹橋東首,走進德興居酒館,揀了一張大方桌坐下。此時方才交午,尚未有人來吃酒飯,賈銘同鳳林先到店東王二娘房裏開燈吃煙,吩咐弄菜。等他二人過了癮,邀請林大娘母子嚴過酒飯,賈銘鳳林又到房裏吃煙,叫高媽坐下來吃飯。高媽吃中,賈銘吩咐高媽將煙具收了,關照王二娘寫了帳,同著鳳林們仍複上船,到桃花魔,小金山、法海寺各處遊玩過了,用過下午,到傍晚時分將船放回,到鳳林家後門首上岸。敲開後門,到了家裏,開發船錢汰化,船家將空船放回去了。鳳林留住林大娘母子吃了晚飯,告辭回去。過了數日,田銃子問到鳳林家裏,說是墳已包好。鳳林把了六百錢與田銃子,又要幾十文酒錢,團銃子拿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