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海域雙肘搭在膝上，看著腳下的地板不說話，臉上神色陰鬱得嚇人。
楚熙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到底是從小長大的朋友，真要他選擇陣營，自然還是站在重海域這邊的。
過了一會病房的門開了，林婉秋和顧飛走出來，重海域連忙站了起來，還沒開口林婉秋便道：“重少來了啊，唯唯還沒醒呢，我這回去給她熬湯，晚上帶過來。”
重海域點點頭，林婉秋走後了他進病房，顧唯自然是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歪著頭看著窗外的陽光，瞳孔溫潤幹淨仿佛純良的小鹿。她聽到動靜後慢慢轉過臉，重海域接觸到他的目光心頭一跳，忽然緊張無比，然而顧唯並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淡淡道：“你也好意思空著手過來。”
重海域一聽，默默走到病床邊坐下問道，“怎麼樣，傷口疼不疼？肚子餓嗎？”
顧唯在被子下摸著傷口，這一刀捅在了腹部，不知道術後能不能吃東西，她的確是覺得餓了，便看著重海域的眼睛道：“我能吃東西？”
重海域一愣，馬上出去問醫生，回來後在顧唯的病床邊說：“沒關係，可以適當吃點東西，你想吃什麼？”
“客運北站旁邊那家的過橋米線，要微辣的。李記的蟹黃小籠包，再來點別放辣椒的羊肉串，記得把肉都從簽子上捋下來，我要用荷葉餅包著吃……”
顧唯一邊說重海域一邊用紙筆記好，他輕輕皺眉道：“吃這些？你應該吃點容易消化的。”
“那算了。”顧唯說。
重海域連忙道：“我馬上讓人……我去買！你等等。”
他撕下便筏簽，往外跑，聲音回蕩在長廊裏：“楚熙你幫我照顧一下顧唯！”
楚熙進病房的時候顧唯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漸漸變得暗淡的陽光，長發披散在纖瘦的背上，他道：“我以為你會揪著他的領子給他兩拳。”
“懶。”顧唯懨懨道。
兩人相互不再說話，楚熙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顧唯偶爾會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她說的都是些遠離重海域生活的百姓小吃，相互又離得遠，重海域花了好一會才買回來。
楚熙在病房守了一天，重海域回來後他就告辭了，剛出醫院大門就遇到了拎著保溫瓶正打算上樓的林婉秋，他麵無表情的點了下頭，開車走了。
林婉秋敲門走進病房時重海域正在伺候顧唯吃東西，“唯唯，你終於醒了，媽給你帶了雞湯。”
“放那吧。”顧唯看都沒看她一眼，不冷不熱道。
林婉秋也不介意她的態度，畢竟顧唯可是她躋身上流社會的希望，她熱情洋溢地把保溫瓶放到小桌上，給顧唯盛了一小碗放在她手邊。
顧唯正在吃他的蟹黃包，暫時顧不上雞湯，她抬眼看著林婉秋道：“媽，最近天氣越來越熱了，我也沒什麼大事，你就別往醫院跑了，我有什麼想吃的會跟重海域說的。”
林婉秋摸了摸顧唯的頭發，一副痛心的表情道：“媽媽是心疼你呀。”
顧唯不著痕跡的躲了一下，“媽，我吃完想睡了，留重海域在這裏守夜就行了，你回去吧。”
顧唯三言兩語地把林婉秋打發了，看著她走出病房那珠光寶氣的背影，剛吃下肚的蟹黃包差點沒忍住吐出來。她將目光放到冒著熱氣的雞湯上，漠然道：“拿去倒掉。”
重海域雖有疑惑也沒問，把保溫瓶拎起來要往門外走，顧唯道：“你去哪？”
“你不是叫我倒掉？”重海域一臉茫然，剛認識顧唯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對母子有問題，從來都是顧唯不冷不熱，林婉秋各種熱臉貼冷屁股，但是顧唯對任何人也都一個態度，他也沒多想。
顧唯微眯了一下眼睛，指著廁所用一種平板的聲線道：“拿去那裏，直接用馬桶衝走。”
重海域照做了，同時心裏的疑問更重，似乎顧唯和她母親之間有著長河般的巨大隔閡，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絕對不好問出口。
重海域回來坐在他身邊，給他盛了一碗綠豆沙，“你慢點吃，別吃太多了。”
全程他都小心翼翼的，顧唯自然看出來了，用勺子喝綠豆沙的時候忽然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會不會跟你提分手？”
重海域背脊僵硬了一下，如實點了點頭。
顧唯冷笑道：“你會答應嗎？”
“不會！”重海域眼裏射出冷光。
“所以，”顧唯無力地攤攤手，“我幹嘛不自量力。”
重海域眼裏忽然有種燭火被吹滅般壓抑的情緒，一湧一湧，他忽然一把將顧唯拉到懷裏，用力親吻了一下她的脖頸，聲音有點控製不住地發抖，“顧唯，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過要你去替我擋刀，我是無心的。”
“沒關係。”顧唯單手覆在重海域的後頸上，聲音有點溫柔，但重海域後腦沒長眼，他看不到顧唯眼裏那種冰巢般龐大而濃烈的仇恨。
沒關係，重海域，因為總有一天我會把這一刀捅在你身上，所以你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