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

“沒錯,因為我們看到,通過視、聽或其他感官對感覺的提示可以獲得對一個事物的感覺,通過某種聯係可以想起遺忘了的事物,而無論這兩個事物是否相同。所以我認為有兩種選擇。要麼說我們全都生來擁有關於這些標準的知識,並終生持有;要麼說當我們談到人們的學習時,他們隻是在回憶以前的知識。換言之,學習就是回憶。”

“對,必然如此,蘇格拉底。”

“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西米亞斯?我們生來就有知識,或者說我們出生以後回憶起我們在出生前擁有的那些知識?”

“蘇格拉底,要我馬上就作選擇,我不知該怎麼說。”

“那好,有另一個選擇請你考慮。你認為怎麼樣?一個人知道某樣事物,他能對之作出詳盡的解釋嗎?”

“他一定能。”

“你認為每個人都能解釋我們剛才談論的這些間題嗎?”

“我想要肯定這一點,”西米亞斯說,“但是我非常擔心到了明天這個時候世上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對這些問題作出恰當解釋了。”

“所以,西米亞斯,你並非認為每個人都擁有關於這些問題的知識,是嗎?”

“我絕不這樣認為。”

“那麼他們隻是在回憶他們曾經學到的知識。”

“這才是正確的回答。”

“我們的靈魂是什麼時候獲得這種知識的?不會是在我們的塵世生活開始以後吧?”

“當然不會。”

“那麼一定是在我們的塵世生活開始之前。”

“對。”

“那麼我們的靈魂在獲得人形之前就有一個在先的存在,西米亞斯。它們獨立於我們的身體,也擁有理智。”

“你說的沒有什麼問題,除非我們也許可以說我們在出生那個時候獲得關於這些事物的知識,蘇格拉底。這樣的一個時間還是存在的。”

“沒錯,我親愛的朋友,但是請告訴我,遺忘這些知識又是在什麼時候呢?我們剛剛才同意我們出生時並不擁有知識。難道是在我們獲得知識的同時又失去知識嗎?或者說你還能建議其他時間?”

“當然提不出,蘇格拉底。我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是毫無意義的。”

“好吧,我們現在該進到哪一步了,西米亞斯?如果所有這些絕對的實體,比如我們老是在談論的美和善,真的存在,如果被我們重新發現的我們從前的知識是關於它們的,我們把我們身體的所有感覺的對象都當做是對它們的範型的摹本,如果這些實體存在,那麼由此豈不是可以推論出,我們的靈魂甚至在我們出生之前也必定存在,如果它們不存在,我們的討論豈不是在浪費時間?這個觀點是合理的,說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存在就像說這些實體是存在的一樣確定,如果一種說法不可能,那麼另一種說法也不可能。對嗎?”

“我完全清楚了,蘇格拉底,”西米亞斯說,“同樣合理的必然性適用於兩種情況。你的論證依據的是這兩個立論要麼都能成立,要麼都不能成立,一個是我們的靈魂在我們出生前存在,另一個是你說的這個等級的實體是存在的,這很合我的胃口。我無法想象還有任何事物的存在能比絕對的美、善,以及你剛才在完全可能的意義上提到的其他實體的存在更加能夠不證自明。在我看來,-W明已經相當充分了。”

“克貝會怎麼看?”蘇格拉底說道,“我們也必須能說服克貝。”

“我完全相信他也感到滿意,”西米亞斯答道,“沒錯,在抵製論證的時候,他是世上最頑固的人,但是我想,就我們的靈魂在出生前就已存在這一點來說,他不再需要什麼東西來使他信服。至於我們死後靈魂仍然存在,這一點連我都沒有感到已經得到了證明,蘇格拉底。卜克貝的反對意見仍然成立,人們普遍害怕人的靈魂會在他死的那一刻崩潰,這可能就是靈魂存在的終結。假定靈魂有出生,它的構成來自某些源泉,在進人人體前就存在。那麼在它進人人體後,有什麼理由會使它在得到解脫的那一刻走向終結,並毀滅自己呢?”

“你說得對,西米亞斯,”克貝說道,“看來我們已經得到了我們想要證明的一半,靈魂在出生前就存在,如果要完成我們的證明,我們現在還需要證明靈魂在死後也像它在出生前一樣存在。”

“我親愛的西米亞斯和克貝,”蘇格拉底說,“如果你們把這個最後的論證與我們前麵達成一致意見的論證,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是從死的東西中產生出來的,結合起來,那麼實際上另一半也已經得到證明。如果靈魂在出生前就存在,如果它開始趨向生命並且被生出來,那麼它必定是從死的東西或死的狀態中出生的,如果靈魂肯定會再生,那麼它死後肯定存在。所以你們提到的論點已經得到證明。盡管如此,我相信你和西米亞斯仍舊想延長討論。你們像兒童一樣害怕靈魂從肉身中出來時會被大風刮走和吹散,尤其是當人死的時候不是無風的天氣,而是刮大風。”

克貝笑了。他說:“蘇格拉底,就算我們害怕,那麼試試看如何讓我們信服。或者倒不如不要假定我們害怕。也許我們中間會有人像小孩一樣有這種恐懼,但讓我們試著說服他不要害怕死亡,別把死亡當做一個妖怪。”

“你該做的是像一名巫師那樣每天對他念一通咒語,”蘇格拉底說,“直到你趕走他的恐懼。”

“但是,蘇格拉底,”西米亞斯說,“我們現在該上哪兒去找到一名懂得這些咒語的巫師,因為你就要離開我們了?”

“希臘是一個很大的國家,”他答道,“一定有很多好人,外族人中間也有許多好人。你們必須徹底搜查,把這樣的巫師找出來,不要害怕花冤枉錢,也不要怕麻煩,把錢花在這個方麵比花在其他方麵要適宜得多。你們也必須靠你們大家的力量去找,因為也有可能找不到任何人適宜完成這項任務。”

“我們明白了,”克貝說道。“不過,如果你不反對的話,還是讓我們回到剛才岔開的話題上來。”

“我當然不反對。我幹嘛要反對?”

“那就謝謝你了,”克貝說道。

“我想,”蘇格拉底說,“我們應該向自己提問。哪一類事情會自然而然地落到個消散的命運‘7為了什麼樣的事情我們害怕這種命運,而為什麼樣的事情我們不害怕這種命運?回答了這些問題,我們接下去就會考慮靈魂屬於哪一類事物,然後我們就能知道自己對我們靈魂的命運是充滿信心還是充滿恐懼。”

“你問得好。”

“難道你不認為合成的物體或自然的複合物會在它組合之處破裂嗎?而任何一個真正非合成的物體必定不會受這種方式的影響,對嗎?”

“好像是這麼回事。”克貝說。

“非複合的事物極為可能總是永夕、的、單一的,而複合的事物則是非永久的、多樣的,對嗎?”

“我認為是這樣的。”

“那麼讓我們回到我們前麵討論過的那個例子上來。我們在討論中界定的絕對實體是否總是永久的、單一的?絕對的相等、絕對的美,或其他任何真正存在的獨立實體會接受任何種類的變化嗎?或者說每個這種單一、獨立的實體永遠保持原狀,絕對不會有任何方麵,任何意義上的變化?”

“它們必定是永久的、單一的,蘇格拉底。”克貝說。

“好吧,美的具體實例又如何,比如人、馬、衣服,等等,或者說絕對相等的例子,或任何與某個絕對實體相對應的那一類事物?它們是永久的,或者正好相反,它們絕不會在任何意義上,對它們自身也好,它們相互之間也好,具有這種關係?”

“蘇格拉底,提到這些事物,那麼正好相反,它們從來都沒有失去過多樣性。”

“你們能夠觸、看,或用你們別的感官察覺到這些具體的事物,但那些永久的實體,你們無法感覺到,而隻能靠思維去把握;對我們的視覺來說,它們是不可見的。”

“完全正確。”克貝說。

“所以你們認為我們應當假定有兩類事物,一類可見,一類不可見,對嗎?”

“我們應該這樣假定。”

“不可見的是單一的,可見的決不可能是單一的,對嗎?”

“對,我們也應該這樣假定。”

“那麼好吧,”蘇格拉底說,“我們不是一部分是身體,一部分是靈魂嗎?”

“那當然了。”

“那麼我們說身體與哪一類事物比較接近或關係比較密切?”

“顯然是與可見的事物。”

“靈魂是可見的,還是不可見的?”

“蘇格拉底,它至少對人來說是不可見的。”克貝說。

“我們講的可見和不可見的事物當然是對人的性質而言。你認為我們在談這一點時還想著別的什麼事物的性質嗎?”

“沒有了,僅對人的性質而言。”

“那麼我們關於靈魂該怎麼說?它是可見的,還是不可見的?”

“它不是可見的。”

“那麼它是不可見的,是嗎?”

“對。”

“所以靈魂更像不可見的事物,而身體更像可見的事物,對嗎?”

“這是不可避免的推論,蘇格拉底。”

“我們前不久說過靈魂把身體當做工具來進行探究,無論是通過視覺、聽覺或是任何別的感官,因為使用身體包含著使用感官,這樣一來,靈魂就被身體拉人多樣性的領域而迷了路,在與那些具有相同性質的事物接觸時它感到困惑而不知所措,就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對嗎?”

“對。”

“但當靈魂自我反省的時候,它穿越多樣性而進人純粹、永久、不朽、不變的領域,這些事物與靈魂的本性是相近的,靈魂一旦獲得了獨立,擺脫了障礙,它就不再迷路,而是通過接觸那些具有相同性質的事物,在絕對、永久、單一的王國裏停留。靈魂的這種狀態我們稱之為智慧。”

“你說得好極了,完全正確,蘇格拉底。”

“好吧,那麼在我們剛才和前麵說過的所有這些話的啟發下,你們認為靈魂與哪一類事物比較相似,有著比較密切的關係?”

“蘇格拉底,我想,哪怕是最愚昧的人也會依據這一連串的論證同意靈魂完全可能更像是單一的事物,而不像是多樣的事物。”

“那麼身體怎麼樣?”

“身體與另一類事物相似。”

“讓我們再按另一種方式來考慮。當靈魂與身體都處在同一地方時,天性讓它們一個做服從的奴仆,另一個進行統治。在這種關係中,你們認為哪一個與神聖的部分相似,哪一個與可朽的部分相似?難道你不認為統治和指揮是神聖事物的天性,而服從和服侍則是可朽事物的天性嗎?”

“我是這樣看的。”

“那麼靈魂與什麼相似?”

“‘蘇格拉底,靈魂顯然與神聖的事物相似,身體與可朽的事物相似。”

“現在,克貝,”蘇格拉底說,“讓我們來看這是否就是我們從我們說過的所有內容中得出來的結論。靈魂與神聖的、不朽的、理智的、統一的、不可分解的、永遠保持自身一致的、單一的事物最相似,而身體與凡人的、可朽的、不統一的、無理智的、可分解的、從來都不可能保持自身一致的事物最相似。我親愛的克貝,我們還能提出任何相反的論證來說明事實並非如此嗎?”

“不能,我們提不出來。”

“很好,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肉體迅速地分解不是很自然嗎?而靈魂是非常平靜的,或者說幾乎不會分解,對嗎?”

“確實如此。”

“你當然知道,當一個人死的時候,盡管對他的可見的、肉體的部分來說這是很自然的,我們稱他的這個部分為他的屍體,躺倒在這個可見的世界上,腐爛,化成碎片,消散,但這些事並不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即使死亡發生在溫暖的季節,而屍體又富有營養,它仍舊要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保持原形。當屍體被幹化和塗上香油防腐時,就像在埃及那樣,那麼在難以置信的長時間裏,屍體保持不變;即使屍體腐爛了,其中有些部分,比如骨頭、肌觸或其他相似的東西,實際上可以永久保留下來。情況就是這樣,不是嗎?”

“你說得對。”

“但是不可見的靈魂去了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像靈魂自身一樣輝煌、純粹、不可見,那才是真正的哈得斯或不可見的世界,如果神願意的話,靈。魂會出現在善的和智慧的神麵前,我的靈魂一定很快就會去那裏。如果靈魂具有我才描述過的這些性質,那麼它還會像流行看法那樣,在從肉身中解脫的那一刻被驅散和摧毀嗎?遠非如此,我親愛的西米亞斯和克貝。事實真相倒不如說是這樣一回事。靈魂從肉體中解脫出來的時候是純潔的,沒有帶著肉體給它造成的汙垢,因為靈魂在今生從來沒有自願與肉體聯合,而隻是在肉體中封閉自己,保持與肉身的分離,換句話說,如果靈魂按正確的方式追求哲學,並且真正地訓練自己如何從容麵對死亡,這豈不就是‘實踐死亡’的意思嗎?”

“你說得非常準確。”

“好吧,如果這就是靈魂的處境,那麼靈魂動身前往那個與它自身相似的不可見、神聖、智慧的地方,到達那裏時,幸福在等待著它。它擺脫了不確定性和愚蠢,擺脫了恐懼和無法控製的欲望,以及其他所有人間罪惡,就像那些人在秘密的人會儀式上說的那樣,靈魂真的將要在那裏與神一道度過餘下的時光。我們應當接受這種觀點,克貝,或者是采用別的說法?”

“我們必須接受這種觀點。”克貝說。

“但是我假定,如果靈魂在得到解脫時已經被站汙了,是不潔的,因為它總是與肉體聯係在一起,關心肉體,熱愛肉體,並且被肉體及肉體的情欲和快樂所誘騙,以為隻有這些可以摸、看、吃、喝,可以用於性生活享受的肉體的東西才是真實的,如果靈魂已經習慣於仇視、畏懼、回避那些我們的肉眼看不見,但卻是理智的、隻能依靠哲學來理解的東西,如果靈魂處於這種狀態,那麼你認為它能保持獨立性,不受汙染地逃離嗎?”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克貝說。

“我想,正好相反,靈魂會被有形體的東西滲透,通過持久的聯係和長期的實踐,會與肉體往來而結成同伴。”

“當然會。”

“我親愛的朋友,我們必須假定有形體的東西是沉重的、壓製的、屬土的、可見的。所以被肉體站汙了的靈魂變得沉重,如他們所說,由於害怕哈得斯或不可見的世界,而被拉回可見的世界,在墳墓和墳場裏徘徊。能被人真正看見的、影子般的幽靈就是這些還沒有消失的靈魂,它們仍舊保持著某些可見的部分,這就是它們能被看見的原因。”

“你說的很像是那麼回事,蘇格拉底。”

“是這麼回事,克貝。當然了,它們不是善的靈魂,而是惡靈,它們被迫在這些地方漫遊,這是對它們以往惡行的懲罰。它們一直在遊蕩,通過對肉身的不斷追求,最後再次被禁閉在肉身中。像你會預期的那樣,它們投靠的那些肉身具有和它們在前世養成的相同的某一類性格或性質。”

“你指的是哪一類,蘇格拉底?”

“那些不去努力避免而是已經養成貪吃、自私、酗酒習慣的人極有可能會投胎成為驢子或其他墮落的動物。你看會嗎?”

“對,很可能會。”

“那些自願過一種不負責任的生活,無法無天、使用暴力的人,會變成狼、鷹、4,除非我們還能提出其他性情更加相似的動物。”

“不,你提到的這些動物就很準確。”

“所以,按照靈魂今世的行為,很容易想象它們將會進人什麼樣的動物。”

“對,確實很容易。”

“我假定那些最幸福的人,那些到達了最佳終點的人,是那些養成了普通公民的善的人,這種善被稱作自製和誠實,通過習慣和實踐來獲得,而無需哲學和理性的幫助。”

“為什麼說他們是最幸福的呢?”

“因為他們可能會進人某種過著社會生活,受紀律約束的動物體內,比如蜜蜂、黃蜂、螞蟻,甚至可能再次投胎於人,成為體麵的公民。”

“完全有可能。”

“但是,未實踐哲學的靈魂在離開肉身的時候不是絕對純潔的,這樣的靈魂沒有一個能夠獲得神聖的性質;隻有智慧的愛好者才行。我親愛的西米亞斯和克貝,這就是為什麼真正的哲學家要禁止一切身體的欲望,要抵抗欲望而不是向它們投降的原因。這樣做不是因為擔心耗費金錢和財產,那些把金錢放在頭一位來考慮的普通人會這樣想,也不是因為他們害怕丟醜,擔心這樣做會招來壞名聲,那些雄心勃勃想要出人頭地和掌權的人會這樣想。”

“對,你提到的這些動機都是無價值的,蘇格拉底。”克貝說。

“這些動機確實沒有什麼價值,”蘇格拉底對克貝的說法表示同意。“因此,克貝,那些關心他們的靈魂,不願使靈魂屈從於肉體的人,堅決地割斷與其他人的聯係,拒絕和他們一道進行那種無計劃的旅行。由於相信哲學能提供解放和潔淨,反對哲學是錯誤的,因此這些人回過頭來追隨哲學,而無論哲學會把他們引向何處。”

……

《斐多》

蘇格拉底 雅典人啊,你們以前選來指揮我的將官派我去浦提戴亞、安非樸裏斯,和戴裏惡斯等地,當時我能一如同列,冒死守職;現在,我相信,我了解,神派我一個職務,要我一生從事愛智之學,檢察自己,檢察他人,我卻因怕死或顧慮其他,而擅離職守;這才荒謬,真正堪得抓我到法庭,告我不信有神,因我不遵神諭,怕死,無知而自命有知。諸位,怕死非他,隻是不智而自命為智,因其以所不知為知。沒有人知道死對人是否最好境界,而大家卻怕死,一若確知死是最壞境界。

《申辯》

蘇格拉底 逃死不難,逃罪惡卻難得多,因為罪惡追人比死快。

《申辯》

蘇格拉底 如世俗所雲,靈魂由此界遷居彼界。死者若無知覺,如睡眠無夢,死之所得不亦妙哉!我想,任何人若記取酣睡無夢之夜,以與生平其他日、夜比較一番,計算此生有幾個日夜比無夢之夜過得痛快,我想非但平民,甚至大王陛下也感易於屈指;為數無幾。死若是如此,我認為有所得,因為死後綿綿的歲月不過一夜而已。

另一方麵,死若是由此界遷居他界,如果傳說可靠,所有亡過者全在彼處,那麼何處能勝於彼,審判官啊?到陰間,脫離了此地偽裝為審判官者,遇見真正的審判官,據說,在彼審理案件,如命諾士、呼拉大蠻敘士、埃阿格士,徒力普透冷莫士,以及其他生前正直、死而神者,——那麼這個轉界豈同小可?

你們如有人得與歐爾費務士、母賽惡士、赫細歐鐸士、賀梅洛士諸公相會,什麼價值能過於此?我寧願死幾次;在那裏過日子對我絕妙、能遇怕闌昧底士、泰拉孟之子愛伊阿士,以及其他死於不公平之判斷的古人,把我的遭遇和他們相比,我想不至於無聊吧。最有趣的是,在那裏,如在此處世,消磨光陰省察他人,看誰智、誰不智而自以為智。審判官啊,你們如有人能去省察圖壘阿之役大軍的統帥,或奧德修,或薛敘弗惡士,或任何人所能舉的無數男男女女,他將願出多大代價?和他們相處,和他們交談,向他們發問題,都是無限幸福。無論如何,那裏的人絕不為這種事殺人;所傳說的若是實情,那裏的人在其他方麵福氣更大以外,他們歲月無窮,是永生的。

(申辯》

蘇格拉底 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惟有神知道。

《申辯》

克力同對站在一旁的仆人打個手勢,他出去了一會兒,便與端著一杯毒酒的看守一起回來。蘇格拉底說:我的好朋友,你對這些東西是有經驗的,請教我怎樣服用。那個人回答說:你必須在周圍散步,直到兩腿發沉,然後躺下,否則毒藥將會發力。這時,他把杯子遞給蘇格拉底,埃切克拉特啊!蘇格拉底從容不迫、麵不改色,看著那個人,舉杯說:把這杯酒祭奠神靈,我說什麼呢?是否可以說?那個人回答說:蘇格拉底,我們隻準備毒藥,我們相信這樣做足夠了。他說:我懂了,但是我可以,也必須要求神,保佑我從這個世界到另一世界的旅行,按照我的祈禱,它會如此。然後,他把杯子舉到嘴邊,欣然一飲而盡。到目前為止,我們大部分人還能抑製住悲傷;但是現在,當看見他飲毒酒時,我們再也抑製不住了,眼淚奪眶而下;我掩麵哭泣,不是為了他,而是想到自己不幸地離開這樣一位朋友。我不是第一個哭的;克貝同發現自己抑止不住落淚時,便離開座位,我也跟隨他;就在這時,一直在抹淚的阿波羅多羅突然放聲哀號,使我們都悲坳起來。隻有蘇格拉底保持著平靜,他說:為什麼這樣哀號?我把女人打發走,主要是為了不讓她們做出這樣失常的行為,我聽說,一個人應該平靜地死去。請安靜,忍耐一下。我們聽到他的話,覺得羞愧,抑止住自己的淚水;他來回地走,直到像那個看守說的那樣,他的腿開始發沉,然後按照指導,仰麵躺下,給他毒酒的人不時地看看他的腳和腿;一會兒之後,他用力按按他的腳,問他是否有感覺;他說沒有;然後是他的腿,逐漸向上,都沒有感覺了,向我們表明,他涼了,僵硬了。他還有自覺,說道:毒藥到達心髒時,一切都會結束。他漸漸開始涼到腹部,他一直蓋著自己的臉,這時他露出臉說-一 這是他最後的話:克力同,我許願把一隻公雞獻給阿斯克勒庇尤;你能記著為我還願嗎?克力同說:會為你還這個願;還有其他囑咐嗎?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小會兒後,聽到有動靜,在場的人揭開他的臉;他的眼睛睜著,克力同合上他的眼和嘴。

埃切克拉特啊,這就是我們的朋友之終;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說,在我所知道的、他的時代的所有人中,他是最聰明、最正直、最善良的人。

《斐多》

塞弗拉 當一個人自知自己臨近死亡,他心中便會充滿從未有過的恐懼和擔優;來世的傳說和今世行為將受到處罰的講法,從前對他來講隻是笑料而已,但是現在由於想到它們可能是真實的而備受折磨:這可能是由於年老衰弱之故,也可能是因為現在越接近彼岸,他對這些東西越有清晰的看法;疑慮和驚慌紛遝而至,使他開始思考自己曾經對別人做了什麼壞事。當他發現自己罪大惡極時,會像孩子一樣,從睡夢中驚跳起來,他充滿著不祥的預兆。但是當他認為自己無罪時,甜蜜的希望??是老年人的一種看護。

《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