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傳習錄卷下(2)(3 / 3)

“265”先生曰:「『天命之謂性』,命即是性。『率性之謂道』,性即是道;『修道之謂教』 ,道即是教。」

“266” 問:「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真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還他是,非的還他非,是非隻依著他,更無有不是處,這真知還是你的明師。」問:「『不睹不聞』是說本禮,『戒慎恐懼』是說功夫否?」先生曰:「此處須信得本體原是不睹不聞的,亦原是戒慎恐懼的,戒慎恐懼不曾在不睹不聞上加得些子。見得真時,便謂戒慎恐懼是本體,不睹不聞是功夫亦得。」

“267” 問:「通乎畫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畫知夜的。」又間:「人睡熟時,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叫便應?」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時。 」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來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亦耳目無 睹聞, 眾竅 翕,此即良知收 凝一時。天地既開、庶物露生,人亦耳目無所賭聞, 眾竅俱辟,北 良知妙用發生時。可見人心與天地一體。故上下與天地同流。今人不會宴息,夜來不是昏睡,是妄思 寐。」曰:「睡時功夫如何用。」先生曰: 「知畫即知夜矣。日閑良知是順應無湍的,夜間良知即是收 凝一的,有夢即先兆。」

“268” 又曰:「良知在夜氣發的力是本體,以其無物欲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 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畫夜之道而知。』。」

“269”先生曰:「 家說到虛,聖人豈能虛上加得一毫?佛氏說到無,聖人豈能無上加得一毫有? 但 家說虛從養生上來,佛氏說無從出離生死苫海上來,卻於本上加卻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虛無的本色了,便於本體有障礙。聖人隻是還他良知的本色更不著些子意在。真知之虛便是天之太虛,良知之無便是太虛之無形,日、月、風、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虛無形中發用流行。未嚐作得天的障礙。聖人隻是順其良知之發用,天地萬物 在我真知的發用流行中,何嚐又有一物起於良知之外能怍得障礙?」

“270” 或問: 「釋氏亦務養心, 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懦養心未嚐離卻事物,隻順其天則自然就是功夫。釋氏卻要盡絕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漸入虛寂去了;與世間若嫵些子交涉,所以不可冶天下。」

“271”或問:「異端。」先生曰:「與愚夫、愚婦同的,是謂同德;與愚夫、愚婦異的, 是謂異端。」

“272” 先生曰:「孟子不動心與告子不動心,所異隻在毫厘閑。告子隻在不動心上著功,孟子便直從此心原不動處分曉。心之本體原是不動的:隻為所行有不合義便動了。孟子不論心之動與不動,隻是『集義』,所行無不是義,此心自然無可動扈。若告子隻要此心不動,便是把捉此心,將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橈了,此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孟子『集義』工夫,自是養得充滿,並無餒歉,自是縱橫自在,活潑潑地;此伊是浩然之氣。」

“273” 又曰:「告子病源,從性無善無不善上見來。性無善無不善,雖如此說,亦無大差。但告子執定看了,便有個無善無不善的性在內,有善有惡又在物感上看,便有個物在外:卻做兩邊看了,便會差。無善無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時,隻此一句便盡了,更無有內外之閑。告子見一個性在內,見一個物在外,便見他於性有未透徹虛。」

“274” 朱本思問:「人有虛靈,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頊,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真知:若草、木、瓦、石無人的良知,不可以為草、木、瓦、石矣。豈惟草、木、瓦、石為然,天、地無人的良知,亦不可為天、地矣。蓋天、地、萬物與人原是一體,其發竅之最精扈,是人心一點靈明,風、雨、露、雷,日、月、星、辰,禽、獸、草、木,山、川、土、石,與人原隻一體。故五穀、禽獸之類皆可以責人,藥石之類皆可以療疾,隻為同此一氣,故能相通耳。」

“275”先生遊南鎮,一友指岩中花樹問曰:「天下無心,外之物:如此花樹,在深山中自開自落,於我心亦何相關?」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276” 問:「大人與物同體,如何《大學》又說個厚薄?」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體,把手足捍頭目,豈是隔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獸與草木同是愛的,把草木去養禽獸,心又忍得:人與禽獸同是愛的,宰禽獸以養親與供祭祀,燕賓客,心又忍得:至親與路人同是愛的,如簞食豆羹,得則生,不得則死,不能兩全,寧救至親,不救路人,心又忍得:這是道理合該如此。及至吾身與至親,更不得分別彼此厚薄。蓋以仁民愛物皆從此出,此處可忍,更無所不忍矣。《大學》所謂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條理,不可 越,此便謂之義:順言個牒理,便謂之禮;知此條理,便謂之智;終始是這個條理,便謂之信。」

“277” 又曰:「目無體,以萬物之色為體;耳無體,以萬物之聲為體;鼻無體,以萬物之臭為體:口無體,以萬物之味為體;心無體,以天地萬物感之是非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