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155” 來書雲:良知,心之本體,即所謂性善也,未發之中也,寂然不動之體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於學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屬心之二體,則良知是矣。今驗之於心,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實未有也,豈良知複超然於體用之外乎?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真知即是未發之中,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動之本體,人人之所同具者也:怛不能不昏蔽於物欲,故須學以去其昏蔽;然於良知之本體,初不能有帕損於毫末也。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盡去,而存之未純耳。體既良知之體,用即良知之用,寧複有超然於體用之外者乎?
“156” 來書雲:周子曰「主靜」,程子曰「動亦定,靜亦定」,先生曰「定者心之本體」,是靜定也,決非不親不聞,無燕思無蕪為、二謂,必常知常存,常主於理之謂也。失常知常存、常主於理,明是動也,已發也,何以謂之靜?何以謂之本體?豈是靜定也,又有以貫乎心之動靜者邪?理無動者也。常知常存、常主於理,即不靚不聞,無思無為之謂也。不靚不聞,無思無為,非稿木死灰之謂也:靚聞思為一於理,而未嚐有所靚聞思為,即是動而未嚐動也;所謂「動亦定靜亦定」,體用一原者也。
“157”來書雲;此心未發之體,其在已發之前乎?其在已發之中而為之主乎,其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之體者乎?今謂心之動、靜者,其主有事,無事而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從欲而吉乎?若以循理為靜,從欲為動,則於所謂「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極而靜,靜極而動」者,不可通矣。若以有事而感通為動,無事而寂然為靜,則於所謂「動而無動,靜而無靜」者,不可通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先,靜而生動,走至試有息也,聖人有複也,人不可矣。若謂未發在已發之中,則不知未發,已發俱當主靜乎?抑未發為靜而已發為動乎?抑未發、已發俱無動無靜乎?俱有動有靜乎?幸教。未發之中,即良知也,無前後內外,而渾然一體者也。有事、無事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有事、無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動、靜,而良知無分於寂然、感通也。動、靜者,所遇之時;心之本體,固無分於動、靜也。理無動者也,動即為欲。循理則雖酬酢萬變,而未嚐動也。從欲則雖槁心一念,而未嚐靜也;「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言動,然而寂然者未嚐有增也。無事而寂然,固可以言靜,然而感通者未嚐有減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又何疑乎?無前後內外而厙然一體,則至誠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狻在已發之中,而已發之中未嚐別有未發者在,已發在未發之中,而未發之中未嚐別有已發者存;是未嚐無動、靜,而不可以動、靜分者也。凡觀古人言語,在以意逆誌而得其大旨:若必拘湍於文義,則「靡有孑遺」者,是周果無遺民也。周子「靜極而動」之說,荀不善觀,亦未免有病;蓋其意從「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說來。太極生生之理,妙用無息,而常體不易。太極之生生,即陰陽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無息者而謂之動,謂之陽之生,非謂動而徒生陽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常體不易者而謂十「靜,謂之陰之生,非謂靜而後生陰也;若果靜而後生隆,動而後生陽,則是陰陽動靜,截然各自為一物矣。陰陽一氣也,一氣屈伸而為陰陽:動靜一理也,一理隱顯而為動、靜。春夏可以為隅錢為動,而未嚐無陰與靜也:秋冬可以為陰、為靜,而未嚐無陽與動也。春夏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謂十「陽,謂之動也:春夏此常體,秋冬此常體,皆可謂之陰,謂之靜也。自元、會、運、世、哉、月、日、時以至刻、杪、忽、微,莫不皆然。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在知道者默而識之,非可以言語窮也。若隻牽文泥句,比擬仿像,則所謂心從法華轉,非是轉法華矣。
“158” 來書雲:嚐試於心,喜、怒、憂、懼之感發也,雖動氣之極,而吾心良知一覺,即罔然消阻,或遏於初,式製於中,式悔於後。然則良知常若居優閑無事之地而為之主,於喜、怒、憂、懼若不與焉者,何歟?知此,則知末發之中、寂然不動之體, 而有狻而中節之和、感而遂通之妙矣。然謂「良妯常若居於 閑無事之地」,語尚有病。蓋良知雖不端於喜、怒、憂、懼,而喜、怒、憂、懼亦不外於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