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唯唯諾諾的點頭,蓮蓮虛弱垂著頭,輕輕的替婆婆跟公爹說:“爹,你別吵俺娘了,我沒事了,你也去睡吧。”
這一夜家裏的燈就全亮著,當然誰也沒睡著覺,蓮蓮緊緊貼著婆婆睜著眼熬到天亮才不知覺的合上了眼睛。
明恩不等天亮就索性起來了,他隔著窗戶悄悄跟老婆說了聲我出去了,就騎上自行車走了。他騎著車子到晌午了才來到李叔的家,進了門卻撲了個空——李叔的老婆說他已經出去好幾天了,去哪她也不清楚,因為李叔不光經常被人請走看風水了驅邪破災了,一年中還有幾回去濟南的道觀裏去拜見同門師兄弟。明恩隻得帶著“尋隱者不遇”的抑鬱不歡回來了。
他返回到家裏天已經黑透了,婆媳倆都憂心忡忡的悶坐在廚房裏等他。他一進大門就被湧出了廚房的婆媳倆都一齊問:“李叔來了嗎?”
明恩看看老婆子焦急的臉,又看看蓮蓮驚懼的臉,忽然覺出院子裏確實是鬼氣森森,怨氣幽幽,他心裏一沉,歎了口氣說:“明天我再去。”
這麼說沒請來。蓮蓮嚇得眼前一黑,暈到了婆婆懷裏,婆婆和公公叫了好一會兒她才呻吟著嚶嚶哭起來。明恩馬上後悔自己沒城府了,怎麼可以這麼實話實說呢,但再撒謊也來不及了,他就笑笑說:“蓮蓮,別怕,其實我請你李叔來驅鬼也就是做做樣子,來給你免免膈應,其實咱家哪有鬼啊,那一次你中邪李叔已經把鬼攆走了,鬼永遠都不會再來了,醫生不是說了嘛你這是孕期心理病,吃過飯我去給你拿點你能吃的藥來,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啥事也沒有了。”
明恩嘴上說“沒鬼”,他心裏卻“有鬼”,他不但把院子裏的燈開著,把各個房間裏的燈也開著,還學李叔驅邪的樣子用草木灰把院門撒了一溜,這樣才進屋關好門睡了,他睡前還一個勁的囑咐老婆夜裏千萬別離開蓮蓮一步。他人雖是睡在床上,但眼睛卻是睜著,摒心靜氣的聽著蓮蓮屋裏的動靜,還不時的下床到院子裏走動走動查看一下,結果蓮到了後半夜蓮蓮屋裏卻寂靜無聲,看來婆媳二人睡得很好。他看著天上一輪漸漸趨於圓滿的月亮潔淨溫婉的照射著四周,心情也明淨多了,他又想起了他的……
他覺得剛眯上眼,就聽到大門被敲的咚咚響,還伴著嘰嘰喳喳的叫喚聲,他很惱怒誰這麼沒教養,這麼早來攪人家的覺,待賭氣不理睬,但外麵的叫喊聲聽起來還不是一個人的聲音,再怎麼瞌睡他也睡不住了,就大聲答應著氣呼呼的起來穿衣下床了。開開門看見蓮蓮和婆婆都被喊起來了,蓮蓮正要去開門,明恩示意她不要管,他就自己去開門。
開開門一看可驚呆了,門口像螞蟻一樣黑乎乎堵著一群人,還不及他開口問這是咋了,村人就一起喊起了“有鬼啊,嚇死了——”。他一聽臉上的表情比鬼還難看,接著眾人不等他讓就往他家裏擠著急欲給他說清楚。
“一個一個的慢慢說,一個一個的慢慢說。”他讓大夥都進屋然後哭笑不得的維持著秩序,因為一個個都急著說,所以都推搡著別人的肩膀往前擠,都張著嘴嚷嚷,結果誰也說不好,明恩大聲嗬斥一句:“讓狼叔先說。”結果眾人都閉上了嘴,扭頭朝一個老人看著,那個老頭就擠到支書前麵了,他歎了口氣說:“我說明恩啊,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我沒怕過啥,也沒信過邪,可是昨個夜裏我是真被嚇住了,咱莊上真不淨了呀——”
人群裏一陣附和聲,明恩瞪了一眼眾人說:“狼叔你別急,慢慢說我,慢慢說。”
“我和你嬸子不是帶著四歲的小孫兒睡嘛,昨個夜裏睡到半夜小孫兒說他肚子疼要拉巴巴,我就起來拿著點燈去院裏帶他去拉巴巴。他剛蹲下就瞪著眼睛驚奇的指著前麵說‘爺,有個人。’我打著哈欠看了看就笑笑說‘哪有人呢,那是咱家的壓井’他搖搖頭又指著空空的地方說‘是個人,這個人跟俺媽一樣留著長頭發,還穿著白衣裳,可好看了’我聽了他這一番話心裏就有些嘀咕,就擰開點燈朝他說的地方照去,可是院子裏除了一顆老槐樹和一眼壓水井一個豬圈和一些七零八碎的農具啥也沒有啊。可是小孩子是不會隨便瞎說的,我就蹲下摸摸他的頭,他的額頭涼涼的絲毫沒有發燒,所以也不會看花眼。我就問他‘你真的看到啥人了,那這個人現在在哪’?他卻還指著前麵說‘她沒動啊,她還在那站著,她還衝我笑哩’說著小孫兒咧開嘴衝著前麵他指的地方笑了。我可奇怪了,就用手電筒在院子裏一陣亂晃,並且用嗬斥小偷的腔調喊叫‘誰?誰在俺家藏著,給我趕緊出來,要是叫我找出來我可不輕饒你,俺莊上可是從來都沒招過偷子,來了偷子可是要朝死裏打’我這樣喊了半天沒動靜,除了風吹老槐樹葉子的聲音連圈裏的豬都沒哼哼一聲。這時小孫兒卻小聲跟我說‘爺,你別吆喝了,她不是小偷來咱家偷東西的,她是找我玩兒的,你看,她在哪笑著跟我招手要我過去呢’說罷就急急的撅起小屁股要我給他擦巴巴,我看他拉完了就給他擦幹淨了,誰知我還來不及抓住他他就朝他手指的地方跑去,嘴裏還叫著‘我來了’一下子撲到了地上,然後哇哇的哭起來。我心裏有些發毛了,跑上去把他拉起來就抱到了屋裏,他卻又哭又鬧的叫著‘那個人還跟我玩兒哩,那個人剛才還抱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