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三五此刻也實在沒心思跟他說別的什麼,便是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來人並非去找人的月色,而是一身清傲冷淡的月瑤。

她隻孤身一人來,目光隻稍稍瞥了一眼榻上的九堇,便深深看向尹三五,“我來,是覺得應該帶你去個地方。”

不必她多作解釋,尹三五也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地方,被她這麼盯著不甚自在,但眼下她正要想辦法說服月瑤,走這一趟也是應該,便頷首起身,對紅蓮夜囑咐幾句便隨月瑤出去。

小院裏的石凳擱在銀杏樹下,凰之意還靜坐在石凳上,指尖把玩著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聽著腳步聲,目光幽幽地轉了過來,琥珀流金的瞳孔,比銀杏葉的色澤更多幾分晶瑩剔透。

這樣的一雙眼睛,令月瑤亦不自覺微微一怔神,有人說,眼睛是最騙不了人的東西,這雙眼睛生的猶如晶石琥珀般深邃,但裏麵多少帶一絲玩味兒,一絲輕佻。

月瑤回神過來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快步往外走,便是因凰之意這一絲輕佻玩味,加之月色為之魂牽夢縈,她才既微反感,又不得不在月色的苦苦央求裏妥協幾分。

宮門中,可以稱為月極宮的應隻有那幢巍峨宮殿,其餘俱如城鎮一般無二,尹三五默不作聲地跟在月瑤身後,一路走到了宮殿外,又繞過宮殿直入一處郊野。

沙漠中的綠洲,所有的綠植仿佛比他處所見更富有生命力,草木茂盛,野草也齊半人高,卻有一條約寬兩輛馬車並行的道路直通遠方。

路旁每隔百步便立一道祥雲石柱,上雕騰蛇穿雲飛行,石柱約三丈高,頂端綴一盞白綢糊的燈籠,白日裏不見火光。

尹三五心裏早有幾分預料,直到見著一片立滿石碑的墳地時也沒有過多的驚疑。

月瑤在一處墳坡前駐足,俯身清理了些許野草,聲線淡涼,聽不出悲怒,“這兒喚作極月之地,是收斂曆任聖女棺木之處。”

她提手指了指一旁的小片空地,“這兒是我給自己選的地方,能緊挨著師傅。”

她頓了頓,聲線微有一絲哽咽,“其實你和她,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尹三五挑起眉梢,這幾乎是關聯甚微的關係,竟然還能有什麼相似之處麼?

卻聽月瑤溫淡地低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不高興的時候,眉眼委實與師傅神似。”

就像在月極宮外,她拒絕收容尹三五幾人時,她的那種目光……

尹三五沒說話,卻是俯下身來同她一起除了除墳前野草,那些石碑隻是個簡單的標識,碑上無字,僅有祥雲騰蛇圖騰。

她自己也說不清與月溪照之間的關聯,不能說是母女,但她確實也曾被孕育在月溪照的肚子裏,此刻站在這裏,秋風微涼,也談不上感傷,卻亦有幾分蕭瑟動容。

直到指腹被薄利的草刃劃開一道銳疼卻不起眼的口子,她才猛地收回手嘬了一下傷口,側過臉對月瑤道:“我知道讓你們診治九堇是強人所難……”

“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廢口舌。”月瑤霎時臉色微沉,徑直打斷。

尹三五眉頭微動,須臾又道:“我看你們這裏的族人最多也就幾百人來人吧?連你們所傳承下來的術法都不多,街上那些老弱婦孺應該更是手無縛雞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