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是溫暖柔軟的寬大床榻,賈碎碎仰頭規規矩矩的睡在上麵,直到日上三竿,她方緩緩的伸手撫上眼前的白綾,前幾日縛白綾的還是那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皇後,不過從那晚開始白綾將會永久伴隨她,形影不離。
她按住胸膛裏那顆正跳動的心,輕聲的對它說,“眼雖沒了,但你還在,可是你怎麼這麼疼。”話才出口,便被清風吹散。
慢慢側身在錦被裏蜷縮身體,以一種防備的姿勢雙手緊抱自己。
前夜,“藍翼族聖女,要我的眼睛?”賈碎碎食指指著自己,微張著唇,滿臉的不可置信。
花少白立在窗邊,深邃的眼漆黑一片,背對著賈碎碎點點頭,“是,我的母後眼睛遭人所害,須得藍翼族的聖女的眼眸方可治愈。”
賈碎碎淡笑,木然的說道,“將我的眼睛給你的母後,那我呢?我不是再也看不見了。”
“我會是你的眼睛,我會陪著你,直到生命的盡頭。”花少白沒有回頭,花衣著身的身軀細不可見的晃了晃。
她垂下眼不語,良久,清淡的聲音飄渺,“我能反抗嗎?”
花少白轉過身,一字一句的說“不能,我在香薰裏下了麻醉散和迷魂香,等一下你一定不會疼。”
她已經感覺到頭暈,暈過去之前,她淡淡一笑,清透明亮的眼望著他,說,“其實我快愛上你的,是你親手掐死了。”
人就是這樣,前一天疼你愛你,一點委屈也不讓你受,把你恨不得寵到天上去,一天才過,就推你下地獄,地獄與天堂隻有一線之差。
早上,應該是早上吧!她的眼看不見,但也聞到清晨特有的清涼幹淨的空氣,木花青來了,她歉疚的說對不起,她不知道會是這樣的,她說她的太子哥哥是有苦衷的,畢竟那邊是他的母親,她希望自己能原諒花少白,希望自己能明白花少白的一片孝心。
賈碎碎淡聲言道,“我不恨花少白,哪裏談得上原不原諒?”她還是習慣叫花少白。
苦衷苦衷,什麼叫苦衷?如果真心愛一個人就不會傷害她,即使那個理由在怎樣的冠冕堂皇。
木花青苦著小臉,“那你就和太子哥哥說說話吧!太子哥哥關在寢宮裏不東西,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這是什麼道理,讓她一個傷殘人士去看看挖自己眼睛的儈子手,這小姑娘著實好笑。
她拒絕,“我困了,想繼續睡會兒,你先出去吧!”
木花青不滿意也隻能罷手,嘟著嘴一步三回頭的向外走去,快出門時,清涼如水的聲音傳來,“若是你,你會怎樣?”雖是一問,但實際是回答了木花青的話。
木花青走在石子路上思考賈碎碎的那句話,若是她,她想她不會原諒挖去自己雙眼的人,甚至會怨恨那人一輩子,她無法承受永遠沒有光明的黑暗。
賈碎碎的想法與木花青不一樣,她可以永遠看不見,她計較的是,挖她雙眼的可以是任何人,可卻絕對不是一個對自己兩麵三刀的人。
這一局她輸得很慘,賠掉雙眼算是輕的,早在來北束的路上她就知曉這也許不是簡單的遊玩,但她還是來了,執著不是錯,然而錯在執著的方向。
她要的太多,沒有人能給得起,是她奢望了。
花少白幾天後來了,眼裏滿是紅血絲,臉色冒出青渣,憔悴許多,蒼老許多,仿佛老了十歲,這一切是賈碎碎看不見的,唯一能聽見的就是那沙啞的聲音,如沙石刀鈍,磨人心肺。
朝陽斜射到院子裏,賈碎碎扶著牆壁一點一點的摸索過去,一邊的婢女想幫忙,都被她笑著打發了,“你們都幫我,我以後都成廢人了。”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與宮女和木花青的都不一樣,周身的婢女一一散去,想是,他來了吧!
腳步聲頓止在幾米之外,賈碎碎摸索到院子的石桌上,朝著腳步聲止住的方向淡聲道,“既來了,就一起喝杯茶吧!”
花少白落座,兩人一陣無語,花少白沉重著臉,目光柔和憐惜的看著眼前讓她惦記在心上的女子。
賈碎碎打破沉寂開口道,“我想離開。”
花少白臉色咋變,啞聲道,“不許,我會和你在一起的,你會是我的太子妃。”
她摸上溫熱的茶壺,沿著杯口倒上一杯淡淡白霧的茶,“可是我不想嫁給你,我想離開。”沒有婉轉,單刀直入。
“我說了不許,下個月初八我們就成親,我會一直待你好的。”花少白站起身,不願聽她拒絕,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