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映血雨,劍客泣蒼生。
“李兄,你不能不出城啊,這軍情你得盡快送到郭少保手中呢。”陳左驂神情凝重:“金人怎來的如此之快,若真是四麵圍城,李兄,也隻有你能殺出去了。”
李劍盯著陳七少堅定的眼睛,看不到一絲作偽之色,心中疑竇叢生,陳七少從千裏之外的盱眙被調到這洵陽城,毫無疑問是那個刁蠻丫頭搞的鬼。而既然如此,想來那丫頭一定正盯著這裏,李劍雖跟天福接觸不算太多,但見微知著,他絕對肯定天福是個權利欲極強的人,這川中大戰她豈會坐視,若她插手,那這朝廷的軍情急信對郭浩又能有多少約束的作用呢?
隻是,這陳七少看似毫不知情,天福莫非是瞞著他的。
他隨手取出那輾轉多人的信箋,在二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毫不猶豫的拆了開來。
“李兄,你這是…”
“李少俠,這等重要的軍情,你焉敢私拆,你可知乃是死罪?”相比陳左驂的驚訝,虞允文就顯得暴怒無比,他可不管李劍是誰,雖人微言輕,但虞公的性子絕對是足夠的火爆。
“反正也送不出去,咱們看看到底裏麵說了什麼吧。”李劍輕鬆的笑笑,一目十行的讀完了信紙上的內容,隨手就遞給了依然有些呆滯的陳七少,後者也木木的接了過來,到接入手中,方才如夢初醒般將手一抖,差點將信紙抖落。
好在他陳左驂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物,靜靜心神也就一歎了事,將目光移到了信紙上,獨留虞允文一個人仍在吹胡子瞪眼的看著眼前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狂徒。
“這中樞還是有些能人,對川地局勢判斷之準,對戰局的布置均可稱為上乘啊。”陳七少看完信,自言自語道。
“我大宋當年與西夏征戰橫山,章老相公大挫梁太後於洪德城下,用的便是這招,大軍不盡守城,藏於險地設伏,敵軍輕入,便分兵抄其後路,利用地形之利,前後夾擊,中樞此番也如此布置,可謂知兵。”
這裏的章老相公說的便是章楶,這場戰說的便是元祐七年的洪德城戰役,是役,西夏梁太後舉二十萬大軍親征,西北軍加起來隻有五六萬之眾,但憑借著章楶的傑出指揮,和宋軍對地形的熟悉,最終以弱勝強,甚至一度打破西夏中軍,繳獲了梁太後的龍牌等物品,堪稱宋夏交戰中的大捷。
“縣尊明鑒,但當日夏人圍困環州多日未破才是關鍵,而環州曆經建設,固若金湯,城中戰備更不曾少怠,中樞如此布置,卻沒有言明以川口哪座城抵住金軍,也正是知道前線諸城唯有興元府方有城堅糧足之利,難道我們便要放棄洵陽,金州一路退到興元府麼?”虞允文對川地戰事之熟悉讓人瞠目,依照他的判斷更是大膽的推測出了中樞和劉子羽楊政一致的意圖,放棄金洋,固守興元,設伏饒風。
李劍心道,這不是很正常麼,以空間換時間,老蔣就是這麼幹的,後世的所謂國防線防禦哪裏有什麼用,就像馬奇諾防線,這信中提到的戰略戰術很是對頭嘛。
“想退咱們也退不了了,郭老大人既然布重兵於洵陽,我等自是要與金人周旋一番的,無論如何,後方的準備時間也可充足一些,中樞這戰法雖好,但要郭老大人一路退守,豈不是墮了他老人家的威名。”陳左驂搖搖頭道,在他看來,郭浩這等名望,怎麼也不可能一仗不打就退守後方的。
“說的是,金洋軍民數十萬,若就這麼丟給金虜,我川人還有何顏麵見吳公於地下?”虞允文用力的點點頭,本來對郭浩的一些疑慮也因為郭杲的五千人馬的到來而煙消雲散了,要是他們知道郭老頭子早就打算腳底抹油的話,該做何想法呢?
“既如此,這軍情送不送於郭浩也沒多大關係了吧。”李劍心中清楚,自己一個人要闖過金軍圍困易如反掌,但帶上個蘇靜雲就變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但又不可能把她獨自扔在這隨時會被攻破的洵陽城裏,而知道了信中的內容隻是對戰局的分析和布置後,更是對此嗤之以鼻。早聽說宋軍按圖作業的荒謬,此番算是見識了,數千裏外的臨安城裏不知道哪個家夥讀了些兵書戰策,提筆就來這麼一個決策,弄的作戰的將領們聽也不是,不聽更不是,似乎趙構過了江之後這種做法就很少了啊,怎麼現在又來了。
他卻不知道,此時的樞密院知事正是奸猾的秦檜,本來對於川中戰事,樞密院是無權幹涉的,鄭剛中的病倒給了秦檜伸手入川的機會,打贏了功勞大半歸他,打輸了,他也好說,這是依舊例的定的戰策,必是川軍執行不力導致失敗,反正不吃虧。可惜他的如意算盤落在天福眼裏不過就是個笑話,人家天福可是親臨川地坐鎮指揮,秦檜的手還沒伸過來就已經被她斬斷了。
“這可不行,行在的意思老大人可以不執行,但卻不能不知道,此信必須送到郭相公手裏。”陳七少心思轉的很快,想了想道:“李兄莫要擔心蘇姑娘,我陳七拚了這條命也會護住蘇姑娘周全,李兄速去速回,有郭少將軍的五千兵馬,穩如泰山不敢說,好歹能拖延到李兄回來。”
虞允文眼中不滿之色更甚,想來對李劍為一個女子罔顧國家大事絕對是大大的不樂意的,李劍看在眼裏,心中苦笑,虞公啊虞公,自己對你可是一片仰慕之心啊,卻沒來由的給你落下個壞印象,可不管怎麼說,要他把蘇靜雲獨自放下是絕不可能的,你陳七少是個信人,可自保能力卻太差,更別談保護別人了。
“這樣吧,我去郭少將軍營中一趟,我想,當能找到送信之人。”在二人將信將疑的注視中,李劍鎮定的拿回軍情,向二人拱拱手,出門而去。
不用說,李劍能在軍營裏找到的也就是川江聯的人,當日離開馬寮鎮時,唐居安給了他川江聯的秘密聯係方法,沒過多少一會,被李劍發出的信號引來的人便現身了。
“這位兄弟看起來陌生的緊,不知是哪位先生座下?”來者是個矮壯的漢子,眼神犀利,四周掃了一圈才落到李劍身上,臉上寫滿了疑惑。
“我受唐居安之托,本來是要去金州給郭浩將軍送封軍情,不過眼下洵陽已被圍城,我有些事物頗不便西行,川江聯經營多年,應有出城的渠道,在下想將此事交托於這位弟兄,不知可否?”
李劍話語說來平淡,但在那矮壯漢子聽來,卻滿是上位者的威勢,唐居安在川江聯中地位之高出乎李劍想象,他直呼其名在旁人看來,卻是與唐居安頗為熟絡的樣子,那漢子忙不迭的應聲道:“原來是唐二先生的友人,此事本是我盟中事,我牛三以性命擔保,必盡快將信送去郭相公處,請先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