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事如此喧嘩?”高大的男子長著一張不怒自威的四方臉,黑須梳理的一絲不苟,身上隻是一襲簡單的灰衣,炯炯有神的目光隻是稍掃了一下眾人,頓時將吵鬧之聲壓住,聲音也彷如洪鍾大呂,洪亮非常。
“虞官人,你怎麼過來了?小郭將軍有令,嚴加盤查,凡無路引者不得入城,這幫鄉老卻是…”小軍官有些囁嚅,他畢竟是本地人,不是郭浩的奉****嫡係,自是有些同情鄉老,而對這個虞姓的官人也頗為尊敬,兩邊都不好得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虞姓官人,李劍心頭一熱,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起,心髒劇跳幾次,這竟是他來宋之後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偉岸身軀,正氣凜然,姓虞,真的是他麼?
李劍的眼光猛然如刀鋒劍銳般刺向高大男子,似乎要將他心底看穿。
“諸位辛苦了,但金賊且近,眾鄉老困頓門口成何體統?爾等都是本地人,隨便問兩句不就能確定身份了,危急之時,想來小郭將軍也不至拘泥成法。”那虞姓男子聲音平和,倒不像麵相看起來那麼威武。
“這,虞官人,我等隻是城門小吏,實不敢違逆軍法,軍令如山,請恕我等難以從命。”守門小軍官很是為難,眼中還偶爾的閃過一絲失望,他本以為這虞官人帶來了什麼上頭的指示,沒想到隻是這種空口之詞,莫非他以為自己的話能跟軍令相提並論麼,太過不自量力了。
虞姓男子濃眉緊皺,他何嚐不想去小郭將軍那為鄉老們討個方便,隻是他的身份實在低微,連正式的官員都不算,僅僅是前任知縣的幕僚而已,說白了,純一個半工半讀的打雜文書而已。即使是他的上司在位時,他也沒有那個資格麵見郭浩的兒子,何況就在近日,上麵火速空降了一個知縣,他的老上司則被要求告老還鄉了,他目前的身份應該就是一介布衣罷了。
一般來說,新任知縣上任不會沿用舊的幕僚,但換人也有個過程,新知縣會不會欣賞他留用他,一切都未可知,加上大敵當前,新知縣沒到之前,洵陽民務倒仍由縣丞和他們這些幕僚處理。城門這裏的燙手山芋,其他人也沒人敢接,他倒是敢作敢當,可他卻指揮不動這些軍士,畢竟區區一個幕僚是不會有人放在眼裏的。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站住!”小軍官一聲暴喝,戟指著李劍的馬車道“交出路引查驗後方可入城。”
原來老馬可不管周圍什麼情況,一直沒停的往城門裏走,隻是人多堵路,挪動的慢,本來也顯不出來,可到底靠近城門了,陡然的冒出一輛馬車立刻就顯出來了。
李劍正觀察著那虞姓男子,也眼見了他被小軍官無視的尷尬樣子,心中嗟歎,若真是那人,還真想不到,未發跡的他卻也如此潦倒過呢,而且,此時看來,這人處理事情還偏於衝動,不夠老成,莫非這也是他大器晚成的一個原因麼。此時被小軍官一聲怒吼打斷心中思慮,雖不至於不快,但也懶得唯唯諾諾的了。
“我幫人給郭浩送封信,路引嘛是沒有的。”李劍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什麼郭浩,郭,娘的,你這不知死的貨,郭老將軍的名字也敢亂喊,來啊,先綁起來,送去見小郭將軍。”小軍官郭浩二字在嘴裏嚼了嚼,反應過來頓時暴怒。
川蜀的西路軍名震天下多年,來源卻都是當年的西北軍,而郭浩正是軍中老將,就連川人奉若神明的吳玠當年也是他手下,此人雖並無太大治軍才能,但軍中向來講資曆,蜀中三大將以他資曆最老,下級的軍士自然對他尊崇有加,哪個提到不叫個“老將軍”,“老令公”的,這貌似窮酸書生之人竟然如此不敬,那還不惹得這些軍士怒極。
不過就如雞蛋碰石頭,匆匆擁上來的幾個軍士又匆匆的退了下去,一個個如滾地葫蘆般,臉上有驚懼,也有莫名。
小軍官有些見識,心底有些打鼓,娘的,這廝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手底下好像有些功夫,不過轉念一想,平日裏可能怕你,如今小郭將軍帶了五千兵馬駐守呢,這還能怕了你不成。頓時便跑向城門旁,拎起一個錘子便敲起響鑼,“鐺鐺”的一陣響聲回蕩在暮色的空氣中,洵陽上空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且不提城中此時亂做一團,馬蹄聲如雨點砸落,瘋狂的敲在洵陽大街上,疾風暴雨般逼近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