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兒性情乖張,隻怕那老卻是不肯收他,自先父過世,那人似是再不收徒了。”
“正豫大可放心,此人既乃當世名宿,必然言而有信。”
“那我明日便著劍兒前往。”李振文頗有些急不可耐。
李清照皺皺眉道:“為何如此著急?不是說要劍兒行完冠禮麼?”
“表姑母難道不知朝廷已經大生變故了麼?”李振文苦笑道。
“你說的可是奸相?”
“表姑母猜的不錯,奸相既然掌權,我這樣的小吏雖不放在他眼中,可我昔日同胡邦衡兄弟論交,禍事若來,我便逃也無處可逃,何況這錢塘縣離臨安數裏之遙,隻怕奸相卻不能容我,還是盡早的將劍兒送走的好。”
“胡邦衡,莫非是昔日樞密院上疏請斬三賊的胡銓胡大人?”
“正是,我同胡邦衡乃同科進士,私交甚篤,曾以兄弟相稱,此事哪瞞的過奸相?我連年下官,不正是拜他所賜,今時連嶽帥他都敢害了,我隻怕難逃此劫。”
(史實:胡銓,字邦衡,紹興八年激烈反對秦檜的投降和議政策,上奏疏請斬秦檜,王倫,孫近,後被貶往廣西平樂。)
“奸相誤國啊,正豫既然知道,當早做打算,可辭官歸田免遭奸相毒手。”李清照久居臨安,以對秦檜的認識自然知道若如李振文所言,那奸相絕不會放過他的。
“大丈夫死則死耳,有何懼哉?若因懼怕奸相辭官如何麵對我李家列祖。”李振文說的輕描淡寫,表現出來的正是是時士人的豪氣,不像草莽英傑般激烈,卻也大義昂然。
李清照看著眼前葛衣高冠的男子,不禁有些癡了,她一生空有壯誌,曾做下“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的絕句,可惜終究是女兒身,她深愛的丈夫趙明誠是個謙謙君子,醉心金石之學,可惜卻缺乏了份豪氣。自己李家果然奇才輩出,眼前的侄子正是李家傑出人物的代表,不但文武雙拳,而且忠君愛民,麵對威脅時更是大義凜然,毫不退縮,不知道那侄孫今後卻會如何,不知怎地,她心中突然想起了李劍。
清晨,朝陽透過紙窗灑在李劍臉上,他嘟噥幾聲,翻轉身,略微睜眼卻見到李振文夫婦和李薇三人都清楚的站在他身前,他駭然驚醒,望著手握一柄寶劍的李振文正靜靜的等他醒來,他趕緊一挺身道:“爹爹,娘親,你們這是……?”
李振文“鏗”一聲抽出雪亮如銀的劍身,緩緩的對李劍道:“劍兒,今日為父要告訴你一些事。”一抖手中寶劍,李劍竟然發現自己被一股大力往後一推,又見李夫人和李薇也是一樣被推開李振文的身邊,李劍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做夢,肯定是在做夢,這夢還違反了物理原理,可當臉上感覺到森然劍氣時,他方才醒悟,不是夢,是傳說中的武功,是武功,他幾乎興奮的大叫起來,臉上卻是滿臉驚詫,他怎麼也想不到李振文居然還會武功,而且居然能不接觸而給自己力的感覺,物理規則呢,牛頓呢,李劍腦中一片混亂。
隻見李振文劍走如遊龍,劍嘯如罡風,明晃晃的劍影竟瞬間布滿整間小屋,李劍眼中四麵八方到處都是鋒利無比的劍尖和李振文銳利的眼神,刹那間,李振文停了下來,不顧屋中其他三人的驚惶之色還劍入鞘道:“此乃為父曾得你祖父傳下的一招劍法,當日先父之師傳此招於先父時並未說明此招名,為父取名‘群邪破’,若非心正坦蕩,絕使不出此招,我李家本是詩書相傳,至唐後開始文武兼修,時代相傳,傳到為父,多年來見你癡病在身,本已絕望,隻道我李家之學就此而沒,不想天可憐見,你既然癡病已愈,為父當教你文武之學,今乃亂世,你身為男子,擔負大丈夫責任便是分內之事。”
哈哈,要教我武功了,要教我武功了,武功,神奇的武功啊,李劍聽到此處,實在忍不住得意之色,一雙圓睜的眼中透出好奇希冀的光芒。
李振文看在眼中,暗自高興,繼續道:“不過為父事務繁忙,無暇教你什麼,隻好在山水間替你尋訪了一位明師,你如能得他教誨,今後成就當勝為父百倍。”
什麼人啊,這麼牛,李劍聽的心曠神怡,一顆心早就飛到那所謂的明師身邊去了。
當下一掀被子興高采烈道:“孩兒一定不負爹爹厚望。”其實當時的少年基本上都遵從著“父母在,不遠行”的訓誡,對於這樣的事的反應絕對會和李劍是相反的,李夫人看的就是眉頭大皺,要不是李振文昨夜跟他分析時勢,她是絕不會同意讓心智剛好的兒子遠離自己的。
“好,孩兒既有此誌,為父甚慰,等一刻後,你便帶著這把劍前往徽州績溪桂枝書院……”
“什麼”李劍驚呼。
“孩兒莫非覺得太急?”李夫人趕緊道,心中自然是希望李劍多留一時是一時了,卻不知李劍是因為聽到這地名而驚詫若此。
“不,不,一切聽憑爹爹安排,孩兒莫敢不從。”李劍有些心虛,生怕李振文反悔似的急忙道。
“那桂枝書院的老者號稱南南老叟,為父雖從未見過,但曾登門拜訪數次,知此老脾氣頗為古怪,孩兒當好自為之,若能拜得此老為師,自是大幸,若不能,你便執我手書拜會桂枝書院長就讀書院中,早晚多讀聖賢之書,若能考個功名也不負為父一番苦心了。”李振文似在交代後事一般,可惜李劍卻沒能聽出來,隻是連聲答應。
當日,李劍背著裝了些衣服和錢幣的行囊,提著那寶劍向李振文夫婦深深一跪,頭也不回的踏上茫然的前路,李清照隔著窗戶望著李劍遠去,口中喃喃道:“欲識離居恨,離家春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