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峻翻開本子:“的確是要存檔,所以我查了下。院長和王老師都應該知道,抓中藥時,為了防止錯漏,每抓完一項都要打紅勾以便確認。這是林麗芬的處方,每一味藥都打過勾。”
本子在幾人中間轉一圈,王鴻梁也開口:“昨天開藥時,我還特意問過紫杉醇,當時她並無異議。”
人證物證俱在,這下院長也無法再堅持。
“這……你先別管藥,醫院會介入調查。”
“院長,這兩天我身體一直不舒服,真的是出了疏漏……”
任她唱念做打,思瑜自巋然不動。這種伎倆她見多了,是個有腦子的成年人,就不會輕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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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電梯層數的升高,藥房幾個愛八卦的小護士也針對此事編出好幾個不同版本。
醫院是個枯燥且煩悶的地方,難得有這種傳聞,立刻風靡到附近科室。楊剛所在的科室離藥房不遠,所以他是最早聽到的那一批。
心裏一咯噔,昨天停自行車時聽到的那幾句話再次盤旋在腦海中。一麵是教過他、又幫過他大哥忙的夏家,另外一麵可能影響他日後的路,他該如何選擇?
“楊醫生,你聽說了麼,王大夫這次可真是火冒三丈。當時讓方大夫抓著人,直接去了頂層,現在他們還沒從院長辦公室出來。”
王大夫?他心中起了漣漪。如果能幫王大夫一把,在他心中留下個好印象,他老人家稍微提點,他往後也會有康莊大道。
“還有這事。”
隨意的打個哈哈,他放下聽診器,直接往頂樓走去。
人生需要冒險,成敗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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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尷尬,院長痛快的高喊:“進來。”
“這是……”
幾人都有些疑惑,楊剛硬著頭皮自我介紹:“院長、王大夫,我是樓下五官科新調來的醫生,我叫楊剛。”
“哦,小楊,你來是有什麼事?”
思瑜也站起來,雖然說對楊剛沒好感,但她也沒惡感。而且從他進門後一直躲避方便麵頭的眼色中,她有了大膽的猜測。
“院長,昨天早上我無意間聽到點事。”
“哦。”
……
楊剛把事情經過敘述一遍,一直據理力爭的方便麵頭終於徹底耷拉下眼角。完了,這次全完了。即便她把夏家並不像姚家想象的那般無知和尋常的事報上去,白蓮他們也不會費大力氣來保她。
她已經熬了三十年,眼看沒幾年就要退休,一輩子悠閑自在吃穿不愁。可出了這事,她得先擔心自己後半輩子會不會是另外一種不愁吃穿——蹲在牢房裏等死。
“你怎麼知道那人姓張?”
“我聽得很明白,囑咐她的人,口口聲聲喊她嫂子。除了本家兄弟,應該不會是其他人。”
思瑜心裏百味雜陳,她發現自己對楊剛做不到那麼淡定。對他們不上心並沒有錯,明知道別人要磨刀霍霍還能當麵裝沒事人似得,那可真是麻木不仁到可怕。
方峻揚聲問道:“那你昨天為什麼不說?”
“我也不確定此事是真是假……”
思瑜對方峻搖搖頭,暗示他不用再問。大家都明白的事,心裏有數就好,沒必要非讓人家下不來台。
“現在說出來也不晚,你看清楚那人模樣了麼?”
“跟她對象差不多的個子,臉片也有點像。”
這……思瑜扒拉著腦子中前世那比樹根還要盤根錯雜的蜘蛛網。張家兄妹三人當年都在灤城附近插隊,後來一個嫁給白軍,一個進了醫院。
最後一個,似乎是在何書記辦公室裏,靠著姚家那層關係,做了機要秘書!
“他是不是看起來挺年輕,身上帶點官派?”
“恩,感覺跟你說的差不多,我看著有點眼熟。”
“那就對了!”
握緊拳頭,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還正愁,何書記屁股擦太幹淨,找不到合適的辦法給他鬆鬆土,慢慢連根拔起。
如今,機會這不主動上門。
站直了,她麵向院長,有些無奈:“青醫給了我媽的病新希望,對此我們全家都很感激。可現在這個情況,真容不得我寬容大度。”
院長眉頭皺起,倒是王鴻梁拍下桌子:“今這事我做主,直接報給市裏審批。”
方便麵頭冷汗順著臉頰滴到地上,聽到這話直接一屁股坐下。完了,上了市裏,可就再也沒了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