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我送過她一盆千代田錦,她開心地接到手裏,片刻又緊張起來:“要是我養不活它怎麼辦呢?”
我嚇唬她說,要是千代田錦死了,我們的愛情也死了。這句話讓她難過了很久,我一直知道,當初最笨也覺得麻煩,也是不太懂得怎麼去安慰女朋友。男人都是這樣,年紀尚淺的時候不會安慰人,會安慰人的時候,最想安慰的那個人,就已經轉身走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竟成了她心裏一直鬱著的結。
程冉。
在美國看到程冉第一眼的時候,我就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做騙人騙己的事情。對於這個女孩的情誼,我想我大概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跟程冉在一起,我記不清是因為什麼。是那次雪崩後的大難不死?是明藝麵前她絕強地為我說話?那段時間過的真的很混亂,隔著一個海洋,明藝的永無止盡猜忌,老外教授對中國學生的排外心理,做不完的項目試驗。很多東西開始不受我的控製,我也學會了抽煙,抽煙的時候總想起誰。
我試過當一個好人,在我看見她MSN的space相冊前,我想做一個好人。
分手後,她清空了之前MSN的space裏的一切信息,卻在很長時間後的某一天夜裏上傳了一張千代田錦開花的照片。
下一秒我的理智,我的責任統統不見,我對自己說,就這麼一次,我想見到她,一秒也不願意多等地想看見她。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一落地便乘車趕往F大,王明藝的名字在F大的教務網裏是唯一,找到她的寢室號。很奇怪的是,我明明有她的手機號,可是我卻不敢親自打給她。
找到她的一個室友,我問她:“請問你知道王明藝現在在哪麼?”
她很警惕:“你是她什麼人?”
我想了一會兒,這個問題真傷進我的心裏去,我淡淡道:“高中同學。”
她點點頭:“她最近不住學校,我幫你打電話問問。”
一個叫尤小婷的女生接過我的電話,“你找明藝?”
我不想跟她廢話:“請問你知道她在哪麼?”
她倒是直接:“我給你她的號碼,你自己問吧!”
我立刻說:“不不,我有她的號碼,但是,現在不方便打給她……”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淡淡道:“你是駱恒麼?”
“……”她竟猜到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卻鬆口了,“明藝現在去超市買東西了,遇不遇得著就看你自己了。”
我:“謝謝。”
人頭攢動的超市入口,我在裏麵奔走了很久,準備放棄的時候,看見她被一個男人嬉笑入懷,記不得當時自己臉上的表情,呆在原地不得動彈,有那麼一秒鍾,我覺得她也看見了我,男人勾著她的脖子對她笑著說些什麼,我轉身離開,電梯降落至一樓,走出電梯的那一刻,我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你他媽活該!
梁笑的出事,讓她恨透了我,聽說那個男人為了幫她再找一盆開了花的千代田錦,被植物園大棚坍塌下來的鋼筋砸中頭部,王嬸哭著告訴我,可能那孩子永遠醒不過來了。
我試著想象此刻那丫頭臉上的表情,想到自己不敢想下去,我對程冉說,“我去看看王明藝,你在家好好呆著。”
程冉看著我,眼裏是我四年來從未見過的堅定,“別去,你要是去了,我們就分手。”
我抓起一旁的風衣,“你在跟我使小性子麼?”
程冉搖搖頭,“我已經不會使小性子了,跟你在一起後,我忘記了什麼是小性子,我不敢使,真的。”她輕輕強調,眼裏滿是控訴。
我低頭,“對不起,她愛人出事了,我想去看看她。有什麼事,我們回來再說,好麼?”
程冉拉住我的手,“我說過,你要是去了,我們就分手。”
我頓了一下,我知道這個問題她就結了很久,想了很久,是該有了答案的時候了。
良久,我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輕輕地道:“乖,你鬆手,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