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2 / 3)

他真怕答案是零。

“如果侯爺您事事謹慎,不越規矩,那麼今天,您也不會坐在這兒了。”蕭錚繼續說,“周太傅擔憂的有道理——換做您是他,侯爺,您會絕對放心一個齊人之子麼?況且,還是靳仲安的兒子。”

薑嘯之冷冷一笑:“所以,我就該變成一個泥塑人偶,沒有一點自己的靈魂和情感,把自己徹底交給你們?”

“這就是您的選擇了,大人。”蕭錚毫不畏懼地凝視著他,“做狄虜,或者做靳仲安的兒子,兩者皆可,大人,唯一不行的就是在其中搖擺,是這反複的搖擺害了您。”

“也許吧。”薑嘯之淡淡地說,“我是個生性猶豫、考慮過多的人,也從來不像僉事您那樣果決,能夠舍棄哪怕最不能舍棄的東西。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懊悔當初也是無用。我這枚礙事的棋子,很快就會被挪開,也許,還能有助於僉事您的升遷。”

“……”

“所以我,唯有祝僉事您往後一帆風順,步步高升,大延朝需要您這樣的人,未來您的路一定很好走。不過,您在順風順水的同時,也為家人與後代多考慮考慮吧,畢竟太子,不同於陛下。”

薑嘯之說這樣的話,明顯是不打算再和蕭錚談下去了,蕭錚怔了怔,唯有苦笑,默默退了下去。

那之後,蕭錚果然如薑嘯之所言,因為此事升遷,補了薑嘯之的位置,做了錦衣衛的指揮使。

幾年之後,太子宗瑒登基,周太傅終因年邁而放權,他挑中的繼任者就是蕭錚。宗瑒在位的最初階段,蕭錚一如薑嘯之所言,因為元老們的協助也因為自身有著赫赫軍功,以及蕭家強大的經濟背景,“路非常好走”,這男人不斷升遷終至位高一品,十五年後,就成為大延的權臣,鼎盛之時,甚至到了“天子說了還不行,蕭太保點頭才算數”的地步。蕭錚在朝中,一時間紅得發紫、跋扈非常,名為臣,實則為君,甚至連供奉進宮給天子的珍品,都要先在蕭錚手裏“過一道”,才能送到宗瑒的麵前。

蕭錚的行為越來越過分,慢慢的,宗瑒在心中,對此人就形成了強烈的怨恨。

久而久之,忍耐再三的宗瑒,終於忍不下去了,在平定了西北和南方叛亂之後,青年皇帝總算可以把目光轉向朝廷之內,專心對付那些讓他討厭的人了。事情的起因其實很小:據說,在一次行宮圍獵中,蕭錚用了宗瑒的箭,宗瑒就抓著這點事小題大做,趁機把舊賬也翻了出來。

宗瑒當然是做好了充分準備,君臣翻臉這種事,不可能隻有一方努力。宦海沉浮數十載,蕭錚也嗅得到味道,他同樣做了準備,關鍵時刻,蕭錚綁架了宗瑒最重視的弟弟燕王,他明白大勢已去,於是對宗瑒說,他對謀反當皇帝沒興趣,這官嘛,他也做到頭、做夠了,此刻他隻想逃出生天,去對麵的世界保全性命。如果宗瑒不答應,燕王就不能活著走出蕭府。這一下子,弄得年輕的皇帝措手不及,宗瑒當然不希望蕭錚帶著早準備好的大筆資金,跑去現代社會逍遙養老,蕭錚這種人,若逃去那個幾十億人口的現代社會,直如魚逃入了大海,根本別想找回來。可是為了燕王的安全,朝廷隻好同意蕭錚的出逃條件。但最終,卻因為聰明的燕王在暗中做的手腳,這位蕭太保的計劃功虧一簣。

蕭錚雖然被擒,宗瑒卻為了一個非常微妙、不為人知的理由,沒有立即殺他。

蕭錚最終死在獄裏,他在受折磨之前就自盡了,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錦衣衛的那些酷刑。

蕭錚死後,家產被沒收,宮秩盡削,他生前所得的一切令別人眼饞的封賞名譽,均被褫奪,甚至連留有他題字的碑,都被宗瑒下令悉數鏟去——宗瑒性格遠不如他父親溫和,他恨這個人恨到這種程度,不光是因為過去所受的輕蔑,更因為弟弟差點喪命蕭錚之手。蕭家,曾經媲美石崇王愷的巨額財富,也都進了國庫。蕭錚的子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有一個女兒,因為沒有在延朝這邊世界生活過,最終得以幸免——也是因為這女孩與皇族有特殊關係,聖祖皇帝才沒有殘酷對待蕭錚的屍體,卻隻是下令,以庶民的待遇安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