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世子,這個薑嘯之,他的人生無比淒慘。”茶虎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可是,我還真沒有見過比他更淒慘的人。”
秦子澗不鹹不淡地笑了笑:“比慘這種事,永遠都沒有下限可言——你怎麼知道他人生淒慘?”
“他的那個真實的世界,就是意識層麵以下的那無數層潛意識世界,充滿了濃濃的血腥味。”茶虎籲了口氣,“濃烈到極點,讓我覺得無法喘息——或許該說,是他覺得無法喘息,我感受到的是他的感受。很多人死了,在他麵前。”
“那當然。”秦子澗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想想他殺了多少人——”
茶虎打斷了他:“並非如此,世子,死亡的是他的親人。”
秦子澗一怔。
“而且這些都是他身為一個幾歲孩童的記憶。包括剛才我們提到的青曲,越往裏走,我聞到的血腥味就越濃,無論是戲台的環境還是演員的身上,還是周圍的幕布,全都沾染著血……世子,我也算是個膽子大的人了,我也殺過人,但是這種場景讓我不舒服,而且感到萬分恐懼。”
茶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話說回來,你也可以說這是他的恐懼,不是我的。”茶虎淡淡一笑,“惑術就是如此,我一旦進去,就會感染到事主所有的情緒,因此這麼看來,在那種場景之下,恐懼得要發瘋的是他,是那個還是小孩子的薑嘯之。”
秦子澗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他隻能艱難地說:“他的人生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大概是不輸於世子您所經曆的災難吧。”茶虎不動聲色地說,“那些染血的幕布還不是最可怕的,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半裸女人。”
“半裸女人?”
茶虎點點頭:“非常美,非常……美。但是身上半裸著,乳房露在外麵,肩上,胸前,都是血跡。女人頭發披散著,叫薑嘯之快逃。”
他說到這兒,仰起頭來,望著窗外的蒼空,過了一會兒,才道:“其實那女人的麵容,並不太清晰,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薑嘯之覺得她非常美,又美,又可怖,又痛苦,又緊張。很多感覺混亂地交織在一起,而且每一種都強烈到極點。所以我想,嗯……”
“是他愛的女人?”秦子澗問。
茶虎皺了皺眉:“與其說是愛上了,不如說……對了,他把這女人放在內心的聖域之中。那是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摒棄一切外來的侵擾,所以我當時也不敢在那兒久留,怕留下痕跡被他察覺。但無疑他是把這女人,當做神一樣紀念著的。世子,這麼說吧,對於咱們男性而言,青春期的最初階段,總會迷上一兩個很成熟的女性,鑒於年齡差距,我們多半不會和她們有什麼來往,但是心裏,會默默形成對異性的最初觀念,而這都是內心的秘密,不會被外人知道。”
“明白了。”秦子澗懶懶道,“俄狄浦斯情結。”
茶虎笑起來:“世子說得也沒錯,隻不過,薑嘯之的問題比我們這些人糟糕得多,他的遭遇太邪門了,把原本健康正常的認知給弄擰了。不知什麼緣故,他是完全把這個半裸的女子當成神來供奉的,所以,容不得半點對她的褻瀆,哪怕是他自己的。‘不可以對神有一絲綺念,連白日夢也不可以做’,就是如此——大多數人,可不會如此嚴苛的對待自己哦。”
“有那麼嚴重麼?”秦子澗驚愕地問。
“有。”茶虎點點頭,“這段經曆給他的創傷太重,可能有生死的危險在裏麵。於是成年之後,麵對與之類似的女性,薑嘯之就會不自覺勾起以往的回憶,這樣一來,他就陷入到矛盾之中:既覺得她們很美很有吸引力,又隱約覺得那是不對的。甚至可能,他會‘很巧的’專門撞上這種不能碰的女人。於是原本天然的欲望就成了罪惡,他拚命克製這些欲望,竭力活得清心寡欲,認為尤其不可對所愛的人有欲念,更糟糕的是,這種邪門經曆會造成一個錯誤的認知:性和死亡是連在一起的。”
秦子澗怪異地看著他:“你到底是哪裏學來的這些東西?這似乎不應該是個黑幫頭目會懂的。”
茶虎哈哈大笑!
“不瞞世子,之前大小姐攻讀碩士的那三年,我也跟著去聽了課的。”他摸摸鼻子,“雖然那些數據圖表相關的東西,我沒認真學,但是基礎理論我還是知道的。大小姐也對惑術感興趣,所以就這方麵而言,我和她算是道友。”
“那你叫她千萬別對我下惑術。”秦子澗悻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