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秦子澗馬上擱下茶杯,他搖頭道:“華胤陷落之前,我根本就沒見過他。”
茶虎沒有立即反駁他,他隻是直起腰來,用手撐著腮幫。
“可那就是世子。”茶虎的表情很堅定,“如果隻是薑嘯之嘴上說說,說他五歲就認識了世子,那我肯定也不相信。但是世子,昨天,我和他可是在用靈魂交流,肉體可以騙人,靈魂怎麼騙人呢?”
秦子澗也答不上來了。
但他仍舊覺得無法理解,便還是搖頭道:“你也沒見過五歲的我,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我呢?”
“嗯,我是沒見過,但薑嘯之見過,他在那個孩子身上貼了標簽,他認為,這個人是秦子澗。”
“……”
“而且因為年代太久遠,他記憶裏男孩的臉,也完全模糊了,但那個標簽非常分明、不容置疑。也就是說,他確鑿的知道,那個人是世子你。”
“這可奇怪了。”秦子澗喃喃道,“怎麼我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回事?難道說,他隻是偶爾在街上見過我,卻沒有和我有交流?”
“也不是那樣的。”茶虎搖搖頭,他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掀起眼皮,似乎有點猶豫,“五歲的你,世子,你那時和他的交情還相當不錯呢。”
秦子澗一時愕然。
“你們一同騎馬,射箭,在草地上摔來摔去,還拿著一柄竹刀互相砍……當然,那時候都有大人在身邊,我感覺整體的氛圍是十分平和友好的。”
秦子澗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這段記憶雖然久遠並且短暫,但是保留得很深,他一直記得你。”茶虎眨眨眼睛,“十二歲的時候,他又見過你一次。然而那一次場麵混亂不堪,他被你的手下毆打,他痛得很,眼前發黑,他偷了你的一塊玉,他還得了你所贈的一對金鉤……”
秦子澗叫起來:“這事兒我記得!偷我的玉的是一個小乞丐!原來那個人就是薑嘯之!”
“唔……具體事件我說不上來,因為薑嘯之記憶裏的這件事,帶著太淩亂的感情,”茶虎歪著腦袋,想了好半天,才道,“他既感激世子你,又輕視你,又嫉妒你,又恨你。這不是對一個偶遇的陌生人的感情,是因為,他心裏藏著複雜的過往,七年之內世事變遷,兩廂一比較才會如此。然後,再七年,你們又相遇——就是華胤城破之際,此時你們的地位再次顛倒,他在百萬亂軍之中瞥了你一眼,僅此而已。這三次的相遇,恰恰發生在薑嘯之人生重大的轉變處,每一次都讓他印象深刻,所以他對於世子您,才會一直念念不忘。”
秦子澗呆呆看著茶虎,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茶虎說到這兒,倒像是想起什麼來了,他忽然起身走到桌前,抓過一張紙一支筆,回到茶幾前。
男人低頭刷刷在紙上畫了幾筆,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幅古裝來。
“這種衣服,世子見過麼?”
“見過。”秦子澗點點頭,“這是大齊官員的服裝,不過你畫得太簡單了,少了好些元素,這樣不光看不出官階,連是文官還是武將都看不出。”
“嗯,那是因為薑嘯之他自己都不記得了。”茶虎丟下筆,“這個人,是他生父。”
這是今晚,秦子澗所聽到的,最為震驚他的消息!
“怎麼可能呢?!”他一把抓過那張紙,“這是個齊人哪!”
“那我就不清楚了。”茶虎聳聳肩,“薑嘯之認為這個人是他的‘爹爹’——我想,一般人都不會在潛意識裏對爹娘直呼其名吧?所以我也隻能知道,這個人是他的親爹。”
秦子澗百年不遇的發起抖來!
再沒有比這更震驚的消息了!
……薑嘯之的生父,竟然是個齊朝官員!
“真是天大的新聞。”秦子澗微微冷笑起來,他的笑聲都帶著顫音,“攻破小雍山的,竟然是個齊人!”
茶虎卻沒有他這麼激動,他不動聲色地瞧著秦子澗,忽然輕聲說:“可是您看,最後他又得到了什麼?隻是虛浮一片的現實。這個人,似乎沒有對自己立下的赫赫戰功感到半點欣慰。”
秦子澗哼了一聲,扔下手裏的畫:“那又是為什麼?”
茶虎輕輕起身,拿過茶壺,給秦子澗和自己都添了一些茶水。
“世子,我要說這話,您不要怪我。”茶虎放下茶壺,抬起頭來平靜地說,“其實身為一個外人,尤其又是個武林人培養出來的外人,我對於狄虜和你們之間的仇恨,並不了解。所以——”
他頓了一下,才道:“我隻能依照自己的感受,來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