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3 / 3)

人前,他管薑月湄叫“娘”,人後,卻直呼其名,因為薑月湄才二十二、三歲。

薑月湄為此極度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薑嘯之。自從薑嘯之來了她身邊,無論是吃的還是穿的,她都選最好的,薑月湄這態度,是依然把他當做兵部尚書家的公子來看待呢。

夜裏,坐在床沿上,臉腫得老高的薑嘯之,淡淡對薑月湄說,別忙了。

“把以前都忘了吧。”男孩說,“再記著那些,隻會徒增煩惱。”

他的口氣雲淡風輕,薑月湄卻落了淚。

薑嘯之是這麼勸薑月湄的,他也是這麼勸自己的。他和自己說,不用再想了,就當從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好了,就當自己真的是落生在這妓院裏,難道沒可能嗎?

也許他真的弄錯了,是當初老天爺讓他投錯了胎。其實他沒有官居高位的父親,沒有出身顯赫的母親,也沒有豪華的宅邸,更沒成群的奴仆……

可能,他就該是這妓院裏的一個小打雜。

這念頭漸漸深入,薑嘯之也慢慢開始破罐子破摔,他學會了察言觀色,知道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他開始欺負那些比他更軟弱的小夥計,他學會在手頭闊綽的客人麵前說吉利話,惹得人開心不已,掏出銀錢打賞他……等一轉過頭去,他就把那人罵得體無完膚。

他甚至學會了偷東西。酒樓裏總是有些腦子糊塗的客人,喝醉了酒,自己都不知道身上揣了多少銀子出來,尤其是,有些遠道而來的商旅,慕了蓄雪樓的名氣,帶著一年的血汗錢來“開眼界”,遇上這樣的憨大,薑嘯之就知道,什麼時候下手比較妥當:次日清晨客人酣睡不醒時,他進去打掃,就會把手伸進客人的衣服裏,摸走一些碎銀子。

沒人知道他這麼幹,他還小,進去出來的都不會被當成一回事。

這裏的所有的人,不是鄙夷他就是欺負他,沒人認真把他當人看待。這讓薑嘯之覺得,這整棟蓄雪樓裏,就沒有一個好人,除了薑月湄。

反正大家都是壞蛋,自己又為什麼不能偷點錢呢?

但是很快,薑嘯之偷竊的事情就被薑月湄知道了,她從他換洗的衣服裏,摸出一根金釵。

“這是哪兒來的?!”薑月湄氣得臉通紅。

她當然知道這金釵是哪兒來的:蓄雪樓附近有很多商鋪,這些商鋪與外麵的普通店子不同,它不賣別的,專賣那些考究精致、香豔風流的小物件——茗茶佳釀啦,飴糖小吃啦,蕭管琴瑟啦,更多的,就是金銀首飾,玉佩香囊什麼的,價格比別處的都要貴,這些店,做的就是妓女和狎客的生意。

薑嘯之衣服裏藏的這枚金釵,薑月湄一看就知道是從門口那些店鋪裏出來的。薑嘯之沒可能有錢買這種東西,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解釋:他從客人那兒弄來的。

果然,薑嘯之說,是他偷的。

薑月湄大怒,一巴掌打過去,把薑嘯之打了個趔趄!

“你怎麼能偷東西!”她氣得眼淚都出來了,“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薑嘯之冷冷道,“竊國大盜的兒子。死囚犯的兒子。”

“啪!”

薑月湄第二巴掌跟著打過來,薑嘯之的鼻子流出了鮮血!

“別這樣說你父親……”她哆嗦著,一字一頓道,“他是被冤枉的!”

雖然被打得眼冒金星,薑嘯之心裏卻沒有憤怒,隻有苦澀和無奈。

“你怎麼還在想他啊?”他輕聲說,“傻月湄,他已經死了,他活著的時候,也沒有給你多少好處啊……”

“你閉嘴!”薑月湄快瘋了。

薑嘯之還是不肯罷休,他繼續道:“是你說,想早點離開蓄雪樓,可你手頭的錢總是不夠……”

“所以你就去偷?!”薑月湄的眼睛都紅了,“我不要你偷來的髒錢!我不想你不學好!”

這一句話,深深刺痛了薑嘯之的心!

“什麼錢又是幹淨的?”他突然冷冷道,“你的那些錢又是怎麼賺來的?你知道我二哥在家怎麼說你麼?他說你是個****,月湄,你難道真的想一輩子當****?!”

薑嘯之陡然收住了口。

他看見,薑月湄的臉那麼可怕,她的臉色那麼慘白,好像屍體一樣。

薑嘯之轉過頭,一言不發出了房間。

晚間,他思忖良久,這才磨磨蹭蹭回到薑月湄的住處。他看見薑月湄仍舊坐在床邊發呆,她那樣子,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臉上還有殘存的淚痕。

薑嘯之走過去,用手扳住她的肩膀:“月湄……”

薑月湄不出聲,神情仍然是呆呆的。

薑嘯之這下後悔了,他覺得自己白天不該說那些刺人的話,這華胤城內,唯一對他好的人就隻有薑月湄,他還要說這麼惡毒的話來傷她……

“我錯了,我再也不偷東西了。”薑嘯之說,“娘,你原諒我。”

然後,薑月湄就哭了起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