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去時,那男人正背對著他們,低頭看那柄鐵如意。
聽見人的腳步聲,男人轉過臉來,笑容頓時滿溢:“程總。”
“我們來遲了一步。”程卓峰笑嘻嘻上前道,“路上有點堵。”
秦子澗立時認出,麵前男人就是昨天照片上的那個。
除了這男人,房間裏還有一個人,也是黑西服,戴著無框眼鏡,表情平板,看身份是這男人的秘書。
當程卓峰他們進來時,這兩個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秦子澗身上。
“程總來談判,還帶著美人上陣。”那男人譏諷地說了一句。長期浸泡在尼古丁與酒精中的渾濁嗓音,聽起來很是刺耳。
程卓峰哈哈一笑,把話題岔開。
倆人閑話了兩句,但是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到裏麵的話不投機。
“咱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那男人有點不耐煩,他先坐下來,旁邊的那個黑衣男人及時遞上了資料。
談判開始。
秦子澗往後退了兩步,幾乎要將全身隱在陰影之中。他對於這種交談毫無興趣,之所以程卓峰會找他而不是找別人,也是因為他最沒可能卷入其中,更不會將聽到的泄露出去。
正是因為程卓峰單獨前來,又帶著這麼一個嬌弱漂亮的小妞,對方才放鬆了警惕,並且明顯流露出輕慢之意。
盡管並沒有偷聽的意圖,但是交談的內容依然湧入秦子澗的耳朵。看來這是有關一樁大買賣的談判,其中涉及大筆的資金、被賣掉開發的土地,以及兩個公司的合並。程卓峰提出的條件十分公允,但是對方不肯依,想把價格再壓低,從談判的對話裏,秦子澗能隱約感覺到,對方是在暗示自己有深不可測的背景,所以程卓峰也最好識相點,不要再堅持。
有點厭倦這種拉鋸式的交談,秦子澗無聲吸了口氣,將目光落在那柄鐵如意上。
他父親也有一柄,早年,父親帶兵出征時,會用那柄鐵如意揮斥方遒,身後,則是如暴虎狂龍的齊朝軍隊……
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金叵羅傾倒淋漓,千杯未醉——不記得是從這個世界的哪本書上看見的句子,秦子澗卻對此印象深刻,因為它讓他想起了父親。
那是秦子澗出生之前的事情了,他出生得晚,沒見過父親沙場上的雄姿,但是見過那柄鐵如意。
後來,那玩意兒弄丟了,兵荒馬亂的年代,人命都保不住,何況一柄鐵如意。
談判進行了兩個多鍾頭,最終對方忍不住了,開始大聲咆哮,那男人像個狂徒,完全拋棄了禮儀,對著程卓峰大喊大叫,語氣粗魯,他用手掌用力拍打著桌麵,仿佛不知疼痛。
那姿態,像是要活活把程卓峰吞掉。
程卓峰沒有動怒,他甚至都沒有改變一下臉上的微笑。
聽完那番話,他的臉上沒有露出生氣或是惋惜的表情,隻是等待著,直到一段時間的靜默過後,像確認對方再沒有什麼話要說似的,才微微點了一下頭:“這麼說,你們是絕對不肯同意的了?”
“怎麼?你想結束談判?”對方冷笑一聲,“程總,你私底下約我來談這件事,就隻是為了得到這麼一個結局?”
他料定程卓峰不想退出,否則,程卓峰的損失將難以估算。
程卓峰沒立即回答他,房間裏安靜下來。
然後,他輕輕歎了口氣,轉過頭來,對身後的秦子澗點了點頭:“世子,可以了。”
秦子澗拿下挎在肩上的坤包,小心翼翼把它擱在窗前,然後他繞過桌子,一直走到那男人身旁,停在了那張梨木小幾跟前。
他脫下了紅色大衣,將它放在了小幾上。
女性浮凸有致的玲瓏身軀,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那兩個男人目不轉睛看著他,坐著的那個笑得十分奸詐:“怎麼?程總,談不攏的事情,你想用美人計擺平?”
他說話的時候,秦子澗抓起了那個鐵如意。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聲沉悶鈍響在房間裏響起來,並不大,但是幾乎所有人,都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