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我要吃東西!如果不偷,我就沒有錢!”
他本來不想回答這男人的問題,可他偷了對方的錢、又被對方捉住,逃不掉。
“你這樣子,你父親看了會傷心,他那樣赫赫的人物,卻有你這樣的兒子……”
“你算什麼東西!敢管小爺的閑事!”薑嘯之破口大罵,拚命掙紮,想擺脫那人的手。
那人不怒,也不放開手:“跟我回去吧。”
薑嘯之一怔:“回哪兒?”
麵容清臒的男子微微一笑:“舜天。”
“我去那兒幹嘛!”他呸了一聲,“那是馬賊的地盤!那兒全都是狄虜!我才不去狄虜的地方!”
“你想一直留在這兒麼?阿笑,你想一輩子做無賴?”
薑嘯之的臉都白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其實那不是他的大名,隻是他的乳名,隻有父母哥哥們才這樣呼喚過他。
男人繼續微笑:“我就是知道。願不願意跟我走?我會教你本事,把你培養成材。”
“我不去!”薑嘯之別扭地轉過頭來,“我現在活得很好!我不要學什麼本事。”
男人似乎有些失望,他鬆開手,輕輕嘖了一聲:“難道你怕了?”
“什麼!誰說我怕?!”
“一個窮寡婦罵了你,你都知道要報複;殺了你父母的人,你卻膽小如鼠、隻想躲起來保命,不敢叫他發覺——”
“你胡說!胡說!”薑嘯之氣得臉都紅了,“我沒有!”
“那你打算怎麼報仇?就在這街上做一輩子宵小無賴,在夢裏複仇麼?”
薑嘯之答不上來,他開始哭,握著拳頭,眼淚一串串往下落。
男人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拉過他的手來,把拳頭展平,握在手裏。
“跟我走吧,阿笑,十年之後,你就能再回來,為你父母報仇。”
……
直到如今,薑嘯之依然記得那隻手的感覺,男人的手比他的手大,手指間有薄繭,不是拿慣了刀劍的手,卻是拿筆的手,那手掌幹燥而粗糙,卻十分溫暖。
此刻想起往事,他竟萬分懷念起那隻手來了。
正發愣間,薑嘯之卻聽見遊麟低聲喊他:“大人?”
薑嘯之猛一回過神來:“什麼?”
遊麟衝著那邊努努嘴。
薑嘯之抬起頭,正看見厲婷婷向他舉起杯子:“薑嘯之!過來!”
薑嘯之皺了皺眉,他想了想,還是起身走過去。
錦衣衛們神色都很不悅,薑嘯之身為大臣,公侯的地位,到這兒,卻被一個女子直呼其名,喝來喚去的……就算是皇後,也太過分了!
走到厲婷婷跟前,薑嘯之站住,以眼神問她有何事。厲婷婷那些狐朋狗友們在一邊,他不好直接稱“皇後”。
“坐吧。”厲婷婷拍了拍身邊的高腳椅子,“我和他們說你是我的熟人,他們不信,所以我叫你過來,證實這一點。”
薑嘯之無奈:“現在您證實了這一點,我可以回那邊去了麼?”
厲婷婷笑起來:“都說了,叫你就坐這兒——喝什麼隨便點,有人買單的。”
薑嘯之回頭看看自己的下屬,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便在厲婷婷身邊坐了下來。
“想喝什麼?”厲婷婷問。
“都可以的。”薑嘯之悶悶道。
厲婷婷拖長調子“嗯”了一聲:“委屈你了,這兒沒有‘琥珀香’,隻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洋酒。”
琥珀香是那邊的佳釀,被厲婷婷提起,薑嘯之的喉頭,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他性喜美酒,明禎四年,薑嘯之與宗恒征伐南方浚州,事先曾在宗恪麵前擊掌相約,誰先攻下浚州首府嶽郡,誰就能得到天子封賞。浚州的琥珀香天下聞名,後來是薑嘯之的馳龍軍率先攻入了嶽郡。宗恪知道他素性好酒,特別賞賜了他十八壇琥珀香。
薑嘯之居功不自傲,隻留了兩壇,剩下十六壇,八壇給自己的馳龍軍,八壇給宗恒的禦鳳軍。他說,沒有宗恒在西南牽製敵軍,他的先鋒也沒可能那麼快進入嶽郡。
薑嘯之在這種事上,從來做得讓人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