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3)

這些人到了跟前,不由分說就掄起笤帚打那孩子,秦子澗一見,心中不悅。旁邊的隨從聰明,立即喝道:“幹什麼的!”

那些人聽見喝止,不由站住,他們並不認識秦子澗,卻能從衣著服飾和氣度上判斷,來者不是普通人。

“這是大內禁地,你們隨意呼喝叫喊,哪裏還有半分規矩!我們世子是要去見駕的,居然被你們這些奴才給衝撞了,你們幾個,該當何罪!”那隨從很會說話,先把大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為首的太監一聽,臉兒白了,立即賠笑道:“不知是衝撞了世子,奴婢該死,實是為了這個偷東西的小賊……”

秦子澗看看那孩子,他早已蜷縮成一團,像受驚的小鬆鼠,隻留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恐懼萬分地盯著自己。

“這孩子是哪裏來的?”秦子澗問。

“回世子的話,他是北方狄人送來的人質。”那太監說著,氣不打一處來,“沒教養的馬賊崽子,成日家偷雞摸狗,奴婢幾個是守膳房的,就因為最近來了這個賊,害得奴婢們成日受罵。”

“我沒有偷雞摸狗!”那孩子突然大聲叫起來。

“還沒有?!”那太監指著地上的肉包,“鐵證如山!憑你去哪兒辯都沒人信!”

那孩子咬著牙,沒有出聲,淚水卻順著髒兮兮的小臉滑落。

看他哭起來,秦子澗見狀不忍,他走上一步,看著他:“是你偷的肉包?”

男孩垂著頭,手捏成拳頭,不出聲。

侍衛在旁不悅了,嗬斥道:“我們世子問你話呢!啞巴了?!”

那男孩像是被他一激,頓時揚起臉來:“是的!”

“那他們說你偷雞摸狗,你為什麼不承認?”

“我就是沒有偷!”男孩帶著哭腔道,“我沒有東西吃,才去拿他們的肉包!”

那太監一聽就火了:“拿?嘿,可真會換字眼!一日三餐送到你麵前你不吃,偏偏偷來的更香!”

“你胡說!我都餓了兩天了,你們給的飯菜全都餿了!根本就不能吃……”

秦子澗隱約感覺,這裏麵有扯不清的官司,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為妙。於是他做了個手勢,止住那正發作的太監,又給侍從一個眼色。

那侍從上前,拾起肉包,遞到男孩跟前:“給!拿著吧!是我們世子的恩典!”

男孩子不動,也不出聲。

秦子澗看他這樣子,以為他是害怕這些太監們還要追打他,於是他轉頭向那些人道:“你們下去吧,不過是肉包子,值什麼?別再追著不放了。”

他雖然隻有十歲,卻顯得氣度非凡,卓爾不群,說起話來比尋常大人更顯分量。那幾個太監看此情形,也不敢造次了,隻在喉嚨裏咕嚕兩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告退。

等他們都走了,秦子澗才對那孩子說:“拿著吧,不是沒吃的麼?我讓他們不再追究就是。”

旁邊的侍從也幫腔道:“這是我們世子爺心善,換了別人不把你皮肉打開花!小子,還不趕緊過來道謝?”

那孩子看看他,又看看那隨從,遲疑著,左腿像畫逗號似的往前挪了半步。

他身上都是土,臉也髒得夠嗆,連頭發都髒得要打結,剛才在地上滾了一遭,衣服被磨得辨認不出原色。這讓素喜潔淨的秦子澗忍不住皺眉,害怕他身上的髒東西沾到了自己。男孩子一往前挪,秦子澗就往後退,看他後退,男孩子頓時僵住了。秦子澗嫌棄的態度如此明顯,傻子都察覺出來了。

誰知這時,男孩子忽然伸出手,“啪”的一下打掉了那肉包!

“我不要你們施舍!我不要你們可憐!你們全都不是好人!”他盯著秦子澗的眼睛,那雙黑眼睛滲出的森森寒意,把秦子澗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男孩轉頭就跑,兩個隨從想去追,秦子澗卻喊住了他們。

“算了,讓他去吧。”秦子澗搖搖頭。再看看那孩子,早就跑沒影了。

本來做這種事情,秦子澗也沒有想過要人感恩,他從小被父親熏陶,知道做人要方正,不要欺負良善,遇到弱者要施手相助,更何況事情這麼小,他不打算放在心上。

至於對方不肯接受他的幫助,秦子澗也沒有太多想法,隻是簡單把對方歸類為性格古怪而已。他隻是覺得對方很髒,人遇到髒的東西,總是要後退躲避一下吧?這又有什麼不對呢?他又沒有別的意思。

對十歲的秦子澗而言,“受傷”這種情緒是異邦傳聞,也許他曾聽說過,但還未有能力識別出來,他並不知道被人鄙視是什麼滋味。

現在,秦子澗重拾記憶深處的那件小事,這才認出,縈玉身邊的男孩,就是那天偷肉包的那個孩子。

他還是那麼瘦小,一副吃不飽的樣子,好像和一年前沒太大變化。當他的目光落在秦子澗臉上,那雙黑眼睛裏,就再度浮現出當日那濃重的敵意起來,小臉也變得冰冷冷的。

這小子,心裏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呢,秦子澗心想,還真是個小心眼的家夥呢!

這當口,元晟卻皺起眉頭道:“青菡她們到處找你,你居然跑到這兒來了!”

九歲的縈玉一撇嘴:“哼,我幹嘛要告訴她們?告訴了,她們就不讓我過來玩了!”

元晟瞪了妹妹一眼,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妹妹旁邊的男孩身上。

被元晟盯著瞧,他緊張得把雙手背在背後,咬著嘴唇往後退了兩步!

看他後退,小女孩伸出手,笑嘻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跑什麼呀!不用怕!他是我哥哥!”

“你是誰?”元晟氣勢洶洶地瞪著那男孩,“我沒見過你,你是張廚娘家的?還是浣洗院那邊的?”

男孩被元晟嚇得出聲不得!

縈玉卻大咧咧道:“他不是浣洗婦的兒子,哥哥,他叫宗恪。”

宗恪?元晟疑惑地看著秦子澗,後者這才附耳小聲道:“北方藩國的狄族,前兩年送來了人質,我記得姓宗。”

“你是狄虜送來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