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沒有戳穿我。
惜花沒有戳穿我。
我還沒有暴露。
念離終於放下了一顆高懸的心,這個賭,她算是賭贏了,隻因為她再清楚不過惜花這個人,是私大於公,情感大於理智。
雖然她已經是侍衛隊的一員,但是她隻為壁風殿下一人。
她愛壁風,卻更愛她自己。
正因為如此,她寧願忤逆壁風的意思,也不會肯眼睜睜地將避風殿下拱手讓給別人。
從在魏皇後身邊起做事的那一天,念離就知道,惜花早晚有一天會爬上娘娘的位子。
隻是,這又是一個何其陰險的女人啊,明明要成全你,卻要索要價碼。
隻怕自己在安園往後的日子,再也不可能順風順水了。
念離一轉身進了牢房的長長走廊,這裏不比宮中的囚室,多少還有空氣的流通,偶爾還能見到窗子,並不十分陰森壓抑,而見到安以墨的那刻,念離幾乎要破涕而笑。
在茅草上,安以墨胸口大開,披頭散發,神情輕佻,就和躺在天上人間的塌上一般。
“來了,娘子,開飯了。”
安以墨看著念離,猛地坐了起來,眨了眨眼睛,露出幾絲笑意。
念離看了一眼那衙役,他倒是知趣地退了出去。
“夫人厲害,一個眼色,這衙役就乖乖聽話退了出去。”
念離不動聲色地坐下來,拿出幾塊綠豆糕,突然開口說:“還記得我們一起在天山人間鑽桌子的那天麼?那天早上,我到的比尋常晚了一些。”
安以墨手伸出鐵欄,拿起一塊綠豆糕,就往嘴裏塞,一嘴的渣子,全不在意的樣子,伸出手還要再拿第二塊,就被念離的手猛地捉住了。
安以墨抖了一下,她的手,好涼。
她的話,更涼。
“我本是魏皇後身邊的行走宮人,直接參與了新帝上位的爭鬥,現在新帝派侍衛隊四處找我,我不得已,才和從前有過交情的李都尉一起,謀劃了這個局。”
安以墨一抬眼,看著念離的眼睛,那眼睛裏有星星點點的淚水,更有從未對人開啟的心門。
“這麼說,你故意在裘夔麵前露富,又故意大張旗鼓地燒衣服,都是早就計劃了的?”
念離點了點頭,有些哽咽,“本來設計好的結局是,我因為蒙騙裘夔而被投入大牢,背上汙點,來日上麵查人,好搪塞了事。”
“可是為夫我不明就裏,居然莽撞做了一回救美的英雄,殊不知,是攪局的傻瓜——哈哈,人都說我是溯源第一怪,你是溯源第一傻,看來,這倒是說得恰好反了。”
對不起。
念離輕輕出口,緊緊地捉住安以墨的手,安以墨輕笑一聲。
“為何對我說這些,不怕我賣了你?”
“性命之憂雖重,重不過相公留給我那四個字。”
吾信吾妻。
大黑叼的那個布袋,上麵寫的四個字已經被她連夜做成香包,此刻塞入安以墨的手中,還有著她的溫度。
“你值得我信麼,念離?”安以墨一掃香包,隨意丟在地上,眸子暈黑了一瞬,然後厲聲反問道。
“我們誰又不曾有秘密,難道相公就對我全盤托出了麼?”念離依舊沒有放手,隻是眼神堅定了許多。
是啊,我們都是背負著孽債匍匐前行的人,或對人歡樂,嬉笑怒罵,或小樓一束,淡薄出世,要真的做到坦誠以對,又談何容易呢?
安以墨由己及人,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呢?女人。”安以墨突然抬起另一手替念離擦去了垂在眼角的淚,“有我的多麼?”
念離半響開口。
“我殺過人,你沒有。”
那眸子一瞬間極冷的殺意,伴隨著些許的顫抖,如同午夜的大海上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就被吞沒,水平麵上仍舊是一覽無餘的白光。
安以墨的手還停在她的臉頰,那手的溫度不曾有一份變冷,另一手反過來捉住念離極冷的手,那力度似乎是要傳遞給她無窮力量。
“我不曾舉起屠刀,卻有很多人因為我的這份不願而死,所以比起來,不知你和我,誰才是更殘忍的那個。”
“時機到了,講給我聽,好麼?”念離盯著安以墨,“時機到了,我也會慢慢告訴你我的故事,好麼?”
“時機,什麼是時機呢?如果每一次都要夫君我身陷囹圄,那我可要搬張床過來了,再叫你那位李大人的什麼人,幫我煮個陽春麵,捎壺小酒來。”
念離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明媚。
“下一次,我不希望夫君替我坐牢,如果要坐,我們一起。”
我們一起吧,我們一起。
這就是小小宮人我,逃出高牆,來到你身邊的唯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