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 第五章 越過欄杆的籃球(3 / 3)

“當然,所有法醫都是很謹慎的人,我稱之為理性派的部分法醫如是推斷:因為彭假木也可能是被流沙掩埋,提前結束了生命,這樣一來,屍體就會有脂肪,屍蠟也能形成了。”

“果真是如此嗎?張建衡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在烈風、強光、高溫的條件下,屍體會迅速脫水,變成幹屍。羅布泊、敦煌沙漠等地區的幹屍不隻一具,古今都有,幹屍會存在是氣候異常幹燥的結果。幹屍皆呈幹癟狀,體瘦如柴,皮層收縮,緊貼骨架,這是由屍體脫水所致。

一般來說,在細菌微生物還沒有產生以前,屍體即已完全脫水,細菌微生物就失去了生存的條件,幹屍就很可能形成。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屍蠟較幹屍少見,但也會形成屍蠟,其蠟化的變化一般僅見於皮膚及皮下脂肪,因為屍體在蠟化過程中,腐敗大都仍在進行,局部形成屍蠟後,屍體其他組織,尤其是內髒,則大多已毀壞。

實際上,早在鑒定幹屍身份的時候,張建衡就已經有眉目了,彭假木不可能是缺水而死,或者餓死的。這即是說,理性派的觀點是錯誤的,彭假木的死因沒有那麼簡單。

基於屍蠟的發現,我們就懷疑彭假木不是自然死亡,他在羅布泊的遭遇仍是一個謎,根本不像外界猜測的那樣。

幹屍的形成過程能夠有效地保留某些個人特征和暴力作用的痕跡,如損傷和索溝等,因此具有一定的法醫學意義。

我在彭假木身份確定過程中仔細的檢查過幹屍,它身上有很明顯的暴力作用痕跡,這就是為什麼我也讚同彭假木是非正常死亡,而不是饑餓死,或者意外死亡的原因了。讓我震驚的是,那些暴力作用痕跡太觸目驚心,讓人感到背後存在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如今,除了彭假木,科考隊的九名隊員仍在人世,如果算上背著發報設備的戰士馬大山,那就是十個人還活著。

究竟彭假木在羅布泊遇到了什麼事,幹屍身上有著怎樣驚人的暴力作用痕跡呢?是誰犯下的罪惡?最重要的是,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不是,甘總,你削微一等,捋一捋,捋一捋啊!”張健強停了筷子,急赤白臉的開始組織語言。

“你先說在彭假木身上發現了屍蠟,說明他不是正常的饑餓死,又說在屍體身上發現了暴力作用痕跡,結論是他非正常死亡,所以就是死於他殺?”陳斐麵色鐵青。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就是被人殺掉了唄?”張健強急忙補充。

甘毅沒有回答,被霧氣籠罩的眼鏡後麵,反射著隨著滾湯上下起伏的辣椒。

沉默半響,開了口。

“收集到的佐證愈多,愈加證明真相隻有一個。”

“真相就是有人殺了彭假木,那就是他們十個人中的一個。”陳斐把午餐肉嚼的哢哢作響。

“在我們的麵前有兩類社會矛盾,這就是敵我之間的矛盾和人民內部的矛盾。這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類矛盾。”甘毅開了口。

陳斐,張健強茫然對視。

“為了正確地認識敵我之間和人民內部這兩類不同的矛盾,應該首先弄清楚什麼是人民,什麼是敵人。”甘毅麵色肅穆的喝下了一口啤酒。

第二個信息點

2:可疑的腳印

“彭假木失蹤時,軍方曾4次大麵積、大規模地在天空與地麵進行搜索,但屍體仍無蹤影,這說明屍體極可能被風沙掩蓋了。在羅布泊,風沙大是很常見的事,有時候帳篷都會被掀起來。屍體若被風沙掩蓋了,彭假木的腳印應該完全消失才對,甚至糖紙也會被吹飛,畢竟要蓋住一個人,周圍的風沙就應該很大,那要蓋住腳印就更容易了。

彭假木失蹤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科考隊還能找到腳印,這在常起風沙的羅布泊來說,不太可能。更可疑的是,在找人的過程中,隻有科考隊的人見過腳印。當時大家為了找人,誰都沒有生疑,可若在第一次搜索未果的情況下將科考隊隔離審查,那麼疑點就能被發現了。其實,有相關部門肯定也有過懷疑,隻是事隔太久,現場又被人為破壞、風沙破壞,懸案就是隻能永遠是懸案了。

羅布泊就像是偵探小說中出現的孤島環境,若有人殺害了彭假木,那凶手肯定就是十個人的某個人。”

“憑此兩大疑點,我和張建衡商量後決定,對曆經當年科考工作,如今還在世的十個人進行麵談,聽取他們回憶的案情陳述。”

“沒有會有人承認自己殺了彭假木吧。”張健強放下了筷子。

“肯定會是狗咬狗的局麵,每個人都在抱怨某個人。”陳斐放下了筷子。

“在現階段,在建設社會主義的時期,一切讚成、擁護和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階級、階層和社會集團,都屬於人民的範圍;一切反抗社會主義革命和敵視、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的社會勢力和社會集團,都是人民的敵人。”甘毅喝完了杯中酒。

陳斐,張健強皺眉以對。

“階級鬥爭,一些階級勝利了,一些階級消滅了。這就是曆史,這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史。拿這個觀點解釋曆史的就叫做曆史的唯物主義,站在這個觀點的反麵的是曆史的唯心主義。”

“不是。。。。這。。。。這。。。。。”張健強和陳斐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

甘毅卻是沉默無語的繼續添滿了杯中酒。

目光飄然纏繞在沸騰撲麵的火鍋湯汁之上,跟隨著湯汁的沸騰。氤氳出整場事件的來龍去脈。

推了推眼鏡,語調低沉的開始訴說。

“我和張建衡統一意見之後,上報了我們的這些發現和推定有罪,有關部門很重視,當年限於客觀條件,沒能查明真相,現在有機會了,他們就馬上安排我們與當年跟彭假木一起進入羅布泊的那十個人見麵,聽取案情陳述。

我和張建衡一人領導一個小組,分兩組分別對十個人進行交叉詢問,最後的信息彙總之後。事情的輪廓浮出水麵。”

真相

1.受害人

彭假木生前患有兩種癌症,身體虛弱,脾氣壞,為人很固執,跟隊員相處也不好。那時,科考隊的補給已經不夠了,彭假木執意繼續深入羅布泊,這是要把大家帶入死亡的境地。科考隊的隊員認為,你患了絕症,活不下去了,可我們還有活路,犯不著跟你尋死。

在當時,科考隊想向軍方求援,可彭假木卻說,用直升機運水,太貴了。

直升機飛行一小時,就要花兩千多元,當然,是八十年代的價格。

從附近駐軍基地飛到這裏,來回要好幾個小時,運一趟水得花費國家上萬元資金,我們能不能自力更生,就近找水呢?

可是,羅布泊的水比鬼還飄忽不定,今天這個水井有水,明天可能就幹掉了。

自然而然,他們按圖索驥,沒有找到水井,其中一個搞水文地質的隊員分析,那一片地方不可能有水,科考隊自此陷入了絕境。

在那樣的環境中,人性往往會受到考驗,人與人的關係也會變得很微妙。彭假木的脾氣不好,跟隊員常吵架,他不要命的冒險行為早已導致他跟隊員積怨很深了。

基本上,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大致在1九80年6月16日,彭假木失蹤前一天夜間。

正在休息的隊員們在萬古長夜下,風吹沙嚎中。

聽到了刀劈入骨,尖聲慘叫的聲音。

沒有人承認自己離開過自己的帳篷。

也沒有人確定是否聽到過刀劈入骨,尖聲慘叫的聲音。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今夜發生的事和燭影斧聲的狀況是一樣的。

所以,到了第二天天亮。

趙匡胤的離去已經成為既定事實。

餘下的事情就是確保趙光義榮登大位。

以後搜索中的種種疑點。

消失的彭假木。

殘留的腳印。

甚至彭假木留下的紙條。

所有這些,不過是這十個人統一口徑的一麵之詞。”

甘毅說完這些,目露寒光,一口氣喝完了杯中酒,麵色潮紅,神色戚戚然。

“甘總,那就是說,有一個人殺了彭假木,剩下的所有人默許了他的行為,還統一口徑幫他擾亂證據,混淆視聽。”張健強怒目圓瞪。

“甘總,或者說,這十個人都是凶手,就是他們統一實施了犯罪!”陳斐依舊麵色鐵青。

“甘總,不,甘青天,你一定要為彭假木做主,把這幫人全部槍斃了,替他沉冤昭雪啊!”張健強大聲疾呼。

“實際上,我們封存了這次所有的調查記錄,已經認定彭假木屬於意外死亡。”甘毅波瀾不驚。

陳斐和張健強呆坐原地,五雷轟頂。

甘毅沉默了數秒,躲在眼鏡後的目光如炬。

“我們應當相信群眾,我們應當相信黨,這是兩條根本的原理。如果懷疑這兩條原理,那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

“群眾殺人了啊,甘總,殺人是犯法的!”張健強不服。

““指導一個偉大的革命運動的政黨,如果沒有革命理論,沒有曆史知識,沒有對於實際運動的深刻的了解,要取得勝利是不可能的。”甘毅理論紮實。

“縱使千錯萬錯,也是一條人命啊,甘總!”陳斐殺氣凜然。

甘毅依舊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你們看過《東方快車謀殺案》麼?”

“完全沒有!”

“說實話,這件“幹屍案”很像有英國偵探小說女王阿加莎克裏斯蒂寫過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故事中一樣是所有人一起犯案,最後雖然大偵探波洛知道了真相,但還是並放過了那12個人,選擇了沉默。同樣的,彭假木事件已經過去許多年,不需要再追究下去,有時保密也是對受害者的一種尊重。”甘毅用衛生紙擦嘴。

“冤死的人,做鬼都不會放過殺害他的人!”陳斐目光如炬。

“說到底,所有這些線索的拚湊和當時的具體狀況,還隻是停留在紙麵上的有罪推斷,何不就默認彭假木是為了偉大的不可描述科考事業獻身了呢!

這事關另外十個人的命運改變,事關我們建設XX主義的道路美德,事關已離開人世的名譽。

這是最後可以接受的結局了!”

張健強和陳斐一時沒有言語進行反駁。

甘毅語重心長開口

“在我國,鞏固社會主義製度的鬥爭,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誰戰勝誰的鬥爭,還要經過一個很長的曆史時期。但是,我們大家都應該看到,這個社會主義的新製度是一定會鞏固起來的。我們一定會建設一個具有現代工業、現代農業和現代科學文化的社會主義國家。”

言罷,示意今天的午餐就此結束。

下午上課時分。

張健強和陳斐木然的隨波逐流彙入萬馬奔騰進入校園的人流。

一時之間,覺得和這些麵色平靜的各色學生從化學反應上無法接近。

“你說我們這頓火鍋吃了個為啥?”張健強發問。

“真正的是吃了一鍋蒼蠅,落了個心裏膈色!”陳斐也覺得不值當。

一個下午,兩人心裏空落落的。

似乎這昏暗的天際愈發掩蓋在了黏塵的心靈。

好不容易挨到了籃球訓練時段。

卻突然失去了任何意義。

沒有拚搶,沒有衝擊上籃。

隻是眼睜睜的看著籃球飛躍了出了欄杆,漸行漸遠。

同隊的甘宗平看不過眼,起身小跑去追逐籃球。

一個正常的跨欄動作後,整個身體翻越了欄杆。

卻是再沒有落地,就在一瞬間。

消失無蹤。